景暄十七年正月十五,或许是感受到了大战在即,京城没有一点儿元宵节的气氛。张英从来不看重任何节日,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大清早就来找江璃,告诉他蔡赟已经回到了京城,他身边有八位北齐的高手保护,就算梁翊真要找他算账,也占不到一丝便宜。万事俱备,现在就只差江璃引梁翊上钩了。在张英走了之后,还有一个姓傅的年轻人来催过江璃,提醒他七天之期很快便要到了,若他不能按时完成计划,就只能让江家陪葬了。事已至此,江璃再也没有退路了。这几天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他反而想清楚了。他痛恨梁翊,想让他受到惩罚,但却不想用卑鄙的手段的置他于死地。可梁翊不死,江家难保。他在书房里呆坐了好几个时辰,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率兵去抓捕蔡赟了。江璃将阵势弄得很大,尽量弄得满城皆知。张英告诉他,蔡赟躲在东宝巷蔡家旧宅里,江璃便率人围攻了过去。自从江统写的罪状在全城流传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蔡、江二人陷害忠良的始末,蔡赟如此罪大恶极,理应株连九族、凌迟处死。皇上也是下了大决心要抓住他,否则怎能对得起先帝?百姓都在这样想,却不知这是一个大圈套。江璃将东宝巷围得水泄不通,还有百姓想看热闹,但却被这气势吓得不敢上前。结果折腾了半天,士兵才来报告,说蔡赟估计是听到消息,飞快地逃走了。此时,有热心的邻居告诉江璃,说是看到一个身形干瘦的老头匆匆向北而去,从背影看很像蔡丞相。江璃似乎忘了自己在演戏,他急忙率人从北城门追出去,追到了金水河畔的红松林里。再往北去,便是飞龙山。飞龙山脚下有几间茅草屋,在高大的红松树的映衬下,那几间茅草屋更显得低矮破旧了。江璃早就知道这里便是蔡赟的藏身之所,却还假意指挥道:“快去搜搜,看看蔡赟老贼是否藏在里面!”一群士兵立刻将茅草屋三面环绕了起来,正要蓄势往里面闯,一阵箭雨却冲破茅草屋的门窗,劈头盖脸地朝着江璃的士兵射了过来。那些士兵毫无防备,纷纷中招倒地。士兵们不知这是演戏,立刻慌作一团。江璃假意高喊了几声,却在留意梁翊有没有追过来。若这戏演到这份上了,梁翊还不上当,那他可真就成精了。令江璃失望的是,梁翊并没有出现,他只好再派一拨人突围上去。士兵们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还未来得及踹门,这次又飞出一堆飞镖来,士兵们又躺在地上哀嚎起来,这次没有人再敢上前了。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茅屋里传了出来:“门外可是冰玉贤侄?”江璃清清嗓子,高声答道:“正是晚辈!”“你是不是以为抓到我,皇上真的能宽恕江家的罪过?”江璃说道:“这个晚辈说不准,但既然犯了错误就要承担责任,不管皇上要如何惩罚江家,这都是江家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我江璃绝无二话。”蔡赟大笑了几声,说道:“江贤侄素来有耿介之名,看来确实名不虚传。不过,你肯定是抓不到我的,别白费力气了!”江璃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并没有发现梁翊的踪迹,他简直要急哭了。若他再不出现,这戏可就白演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吸引他上钩了,那等待江家的,也只有灭亡了。天黑了下来,连张英都率领直指司的人马赶来了,江璃还是不见梁翊的踪影。天气越来越冷,江璃体弱多病,眼看支撑不住,在马上摇摇欲坠了几下,差点儿晕过去。不知道还要僵持到什么时候,江璃万念俱灰,他一时冲动,便策马冲到最前面,带着哭腔高喊着“我跟你拼了”!可惜话音刚落,他喉咙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他从马上坠落的那一刹那,一枚飞镖冲着他的胸口飞了过来。江璃绝望地想,这下好了,假戏真做了。他重重地跌落在地,在昏迷之前,他看到了闪着寒光的箭镞和飞镖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红松树间穿越。江璃躺在地上,恍惚间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总算来了!比江璃还要高兴的是张英,他甚至没有确定来人是不是梁翊,便指着红松树高喊道:“梁翊来了,快放箭!”他太过兴奋,一向沙哑的嗓子竟然有几分破音。可梁翊的箭毕竟快过闪电,张英话音未落,梁翊的箭已飞到眼前。张英急忙向后一仰,箭擦着他的脸庞飞了过去,插进了一个士兵的眼睛里。那士兵捂着眼睛尖声惨叫,梁翊第二只箭又过来了。这次张英躲闪不及,右肩结结实实中了一箭。他急忙忍住剧痛将箭拔了下来,还好箭头一切正常,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张英放下心来,心想,梁翊虽然喜欢放冷箭,但一直不用毒,不使暗器,算得上一个坦荡的武士了。张英对这些不屑一顾,只是又在心里嘲讽梁翊是个傻子。飞箭如蝗虫一般飞向天空,梁翊不得不暂时收起弓箭,拼命躲闪。祸不单行,高大的红松树上又跳下四个黑衣武士,他们各扯住一张渔网的一角,冲着梁翊网罗下来。梁翊暗叫不好,原来这里已是重重圈套。箭雨暂时停了下来,直指司几个武艺高强的弟子纵身上树。他们身手矫健,深提一口气,便从四个方向将梁翊包围起来。上有铺天盖地的大网,下有杀气腾腾的杀手,梁翊沉着地呼了一口气,在两拨人同时接近自己的时候,纵身飞出,稳健地落在地面。张英见状,急忙甩了几枚噬骨针。夜色清寒,银白的噬骨针格外锐利,梁翊翻了几个身,却终究没躲过一劫,右手腕中了一针,刺骨的疼痛让他痛苦地蹲在了地上。直指司的衙役立刻围成一个圆,明晃晃的刀片架在了梁翊脖子上。张英捂着流血的胳膊走近,江璃却挣扎着挡在了他的面前。梁翊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定定地看着江璃,似乎要将他的魂魄吸走一般。江璃不敢看那双眼睛,装作看别处,却在用手势示意他——快走!梁翊看到了他的手势,却嘲讽地大笑两声,紧接着,他咬紧牙关,眼神里再度充满了仇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江璃!”江璃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更没有底气。张英却大笑着走近,森然命令道:“抬起头来!”梁翊倔强地不肯看他,一个士兵却粗暴地拽住了他的头发,强迫他与张英对视。梁翊无比屈辱,却受制于人,不得不看着张英。正在张英得意地大笑时,抓着梁翊头发的那个士兵却大声惨叫,扔掉了手中的刀,捧着脚在地上乱滚起来。原来梁翊暗中拔掉了插在右手上的噬骨针,插到了那个士兵的脚上。他敏捷地捡起地上的刀,反手划了一圈,几个人的腿被划破了,也就没有力气再用刀指着他了。梁翊站了起来,正了正发冠,狠狠地踹了那个士兵一脚,骂道:“本侯爷的头发,也是你这个奴才可以摸的?”“是谁在老夫这里大声喧哗?”梁翊闻声回头,张英趁机又撒了一把针,梁翊连看都没看,一个“横断云峰”,便将噬骨针全挡在了身体外。张英第一次在下属前如此丢脸,可梁翊却若无其事地别过刀,冷眼瞅着那个老头,说道:“你欠金家一句道歉!”那老头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噗嗤”一声,胸前被刀戳了一个大洞。原来梁翊使了一招“穿云破晓”,将刀掷向他的胸口。老头的笑声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梁翊拍了拍手,刚感到一阵痛快,可后背却一片酥麻,继而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不用说,又是张英搞的偷袭。梁翊疼得浑身冒冷汗,却还在咬牙坚持着。那张渔网又从天而降,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插在身上的针又深入了几分。可他还没有倒下,依旧拿着刀左冲右突,一时间砍死了不少人。尤其是张英带来的直指司的人,几乎快要被他给杀干净了。张英不再给他机会,而是像只大鸟一样飞过去,迅速地在他后背上点了几个穴位,梁翊后背一阵发麻,他再提气时,却发现腹中空空如也,再也没有内力可以支撑。他强行用力,却呕出一口鲜血来。“你…你竟然封了我的内力?”张英笑道:“侯爷稍安勿躁,保存体力,等回京城,有你好受的!”“哈哈,还是张英有本事,最终降住了这个小魔头!”说话间,一个人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他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江璃最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道:“刚才死的那个人,是假的蔡赟?”“是啊,就凭你们几个小娃娃,还想抓住老夫?咳…咳咳…”蔡赟正在大笑,却突然捏住脖子,想捂住翻涌而出的鲜血。结果翻了几个白眼,毫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又是一年樱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