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萧千离乘坐着巨鹰,在云端中反复穿行。中午时分,他就已经来到了库伦的上空,远远看将下去,见偌大的营地戒备无比森严,巨大的井栏当做了塔楼,弓弩手一应俱全。“火攻?”他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立刻就被打消了。与将作营地不同,这里的建筑并不紧密,白雪皑皑的地面,大片大片的空地,四通八达的隔离带,很难像将作营地一般燃烧起来,即便是以石油强行放火,也会被星罗密布的防火器械迅速扑灭。白天他不敢露出身影,只敢在云层高处巡查地面,只是粗粗看了几眼,萧千离就彻底打消了强攻的打算。“呼耳都维不愧是战场的大行家,这一座军城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颇有些门道。寻常的强攻,累死也杀不得几个人。”“从空中偷袭呢?”趁着天色渐暗,萧千离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些,一眼认出了营地周围的东西——床弩!“幸好杀了哈拉提,有这等大杀器存在,靠近八百步之内,谁能抵挡得住这古代的狙击步枪?”看清金帐附近那上百架警戒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的粗大弩车,萧千离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强攻偷袭都不成,到底怎么办才好?不提萧千离正在绞尽脑汁的盘算。见众将的情绪尽数被挑动起来,左贤王呼耳都维喘着粗气,闷雷般的低喝声传遍金帐内外:“若不是汉狗,何人会对咱们尊敬的大匠师下此毒手?”哈拉提在东匈奴名望极高,正因他的横空出世,匈奴军这才第一次在与镇北军的争斗中不会在器械上落后太多,当即有人右拳重重捶胸,大喝道:“末将愿领麾下精兵,杀入中原,屠尽汉狗!”呼耳都维霍然转头,直视说话那人,那人也毫不畏惧的昂然直视。呼耳都维大叫道:“好汉子!不愧是伊利木家的种!”说话那人名为伊利木绪,乃是一名执掌万骑精锐的大都尉,生性最好杀戮。他得了呼耳都维的夸赞,顿时全身热血沸腾,单膝跪地,大叫道:“恳请左贤王给我一支令箭,就算是天寒地冻,伊利木也必然会送上一万汉狗的头颅,以报此大仇!”有人带头,顿时又有几位将领慨然出列,众将齐声呐喊,帐幕中的烛火被喊声震得摇晃不已。呼耳都维拔出佩刀,在空中虚砍一刀,奔出帐去,跃上马背。诸将蜂涌出帐,上马跟在后面,他纵马奔了数里,驰上一个小小山丘。诸将都停在十步开外,围成圈子,便是飞鸟也难以靠近。这山丘位处库伦正中,是警戒最为森严的地方,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强弓劲弩埋伏。呼耳都维望着军营中繁星般的火堆,凝视良久。忽然纵马下了小山丘,叫道:“点兵!”亲兵吹起号角,呼耳都维急驰而回。沿途只见人影闪动,战马奔腾咆哮,沸腾如水。待他奔到得主帐之前,三个万人队早已整整齐齐的列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明月映照一排排长刀,遍野银光闪烁。呼耳都维大踏步入金边营帐,众将呼啦啦都跟了进来,一个个神情坚毅,仰头盯着左贤王,只等他一声号令,便要率兵南征。呼耳都维静静的站在营帐正中,背负双手,仰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巨大地图。众将都知道他的习惯,当下静默不语。只听呼耳都维缓缓道:“狐鹿提死在中原,至今尸体不见踪影;我儿呼耳丘死在中原一个道士手里,一同赴死还有白马寺的广济和尚。为了顾全大局,我都忍了,因为咱们的准备还不充分,还不足以向镇北军发起最猛烈的攻击。”“但是——”他突然提高声音,霍然转身,如狼般的锐利眼神在众将身上一一看了过去,“哈拉提死在他的家里,这却让咱们不能再忍!”“哈拉提的本事不错,我又派去了不少护卫,却依然被砍下了头颅,守卫也被杀得干干净净,可见已经有武功极为高明的汉狗来到了咱们这里。今天哈拉提被杀,明天就是你们,后天就是我!”“这个人有这样的本事,咱们倘若去大肆搜捕,必然是搜不到!既然如此,他来杀咱们,咱们就去杀汉狗!看谁杀得快,看谁杀得多!”“伊利木!”那名大都尉赫然出列,轰然跪倒。“这一战,你为先锋,我给你一万人!三日之后出发,不论你用什么手段,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只要你多杀汉狗,杀得越多越好!”“末将得令!”“万尸逐、须卜,我同样给你们一万人!分左右策应伊利木,不管是寒冬还是城防,你们把能带的都带上,我只要一个结果!”三名猛将齐齐接令,大踏步出帐,举刀大呼。帐外三万士兵跟着大声呼叫:“嗬呼,嗬呼!”战马听到主人呼喊,跟着嘶鸣起来。刹时间草原上声震天地,如同惊世大战一般。呼耳都维遣退诸将,坐在黄金椅上独自出神。营帐中寂静无声,只有灯芯发出哔哔啵啵的微弱爆裂声。呼耳都维忽然狞笑了起来。“我知道是你干的,纯阳宫的萧千离!”“我的武功,比广济和尚强不了太多,广济连你一招都接不住,我倘若单人独骑遇到你,只怕死得和广济一样惨。”“在这库伦城,你奈何不得我;我出了库伦,也照样奈何不了你。既然如此,我就派人去南征!面对这三万精锐,你又该如何抉择?”“你如果打算刺杀将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杀了大都尉,有大当户接替,杀了大当户,有骨都侯接替,哪怕你把将领杀得干干净净,也有千骑长接替……”“如果你想要做什么,那就快点来吧……”呼耳都维的脸上尽是残忍的杀意,“我只给了你三天时间,等到大军开拔,就算你想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本来你还有很多法子,阻止我发布出兵的命令,但是现在,我逼着你做出选择——在这三天时间内杀了我!”“如果你来了,在这金帐之中,就是你的死地!”“用你们中原汉话来说,那就是——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