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雄伟的大内皇宫,金龙盘凤,无比的威严神圣,也无比的震撼人心。大行皇帝已经驾崩近半月,故而整座宫城之中只有奉天殿仍旧一片素白,大行皇帝的梓宫仍在。宁侯身着天子冕服,上绣十二纹章,左右蟠龙,只有头上的冠冕尚未达到十二旒珠,但显然已经是迟早的事了。自奉天殿西偏殿而出,宁侯面色肃然地跪倒在先皇灵柩前,三拜九叩。“大行皇帝遗诏,群臣跪迎。”新任首辅陆正信早已在殿内等候,待宁侯行礼之后,从身旁案上拿起遗诏,高高举过头顶,群臣依言下拜,陆正信方才缓缓展开卷轴,高声朗读。其意简单,太子不堪造就,顽劣成性,死于江南也是命中注定,故而传位给宁侯,希望文武百官辅佐。读完诏书,陆正信转身恭敬地将招数放在先皇的几筵上,后退两步,同样躬身下拜,高声道。“依大行皇帝遗诏,恭请宁侯继承帝位。”“臣弟谨奉诏。”宁侯面色肃穆,缓缓下拜,面上依旧不见有丝毫喜色,还隐隐带着股悲伤,好似还在悲痛先皇的去世,不知情的估计还要感叹宁侯和先皇兄弟情深。然而早在几日前他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带人搬进了先皇宫殿,若非皇后尚在,恐怕他的妻子也要搬进坤宁宫。头上冠冕被人取下,就要换上十二旒珠的,也即将代表着宁侯登基正式成功。饶是宁侯也是老谋深算之辈,面上也依旧是一片沉重,但见着先皇的灵柩,心里仍不禁闪过一阵快意。朱和标,终究还是我赢了,终究还是我赢了!这天下,到底到了我朱和林的手里,这天下也只配到我的手里,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在地下看着我吧,看着我坐在你的位置上,然后将你的那些妃子儿子全部送到地下给你作伴。天下,我的天下,不,是朕的天下,朕来了。宁侯心头快意无比,忽然一把飞刀凭空射来,将他头顶即将戴好的冠冕一刀两半,甚至连他束好的的头发也散落了下来。“谋权篡位,不忠不义,寡廉鲜耻的乱臣贼子怎配登大宝之位?”一声冷喝从殿外,殿内百官俱惊,万万想不到在今日这般大殿上,竟然会有人出来作乱,一刀射落宁侯的冠冕。文武百官目光纷纷向殿外看去,只见着殿外几个锦衣卫纷纷将身上的衣袍脱下,露出本来面容,为首的两人赫然便是昔日东宫太子朱怡睿,和先皇次子朱怡哲。百官面色再变,此间虽多是宁侯的人,但也不乏不明真相者,只是人微言轻无法诉说,如今见朱怡睿和朱怡哲,顿时怀疑起了宁侯。父死子继,天经地义,如何会有兄弟继位的说法?纵然太子顽劣,尚有次子,依旧轮不到宁侯上位。何况太子到底是否顽劣,又岂是宁侯一人可评断的?“朱怡睿。”宁侯瞳孔微缩,不曾想到朱怡睿竟然能穿过重重禁军守卫,直达大内,见到了他。不过,宁侯能到如今地步,也非等闲?虽事出突然,却也不是毫无准备,当下冷喝道:“何来的妖人,在此妖言惑众?太子年幼贪玩进入天子峰一去不返,如今已薨,你这妖人易容假冒于他,是何用心,是要颠覆我大明江山吗?左右还不速速拿下!”一声暴喝,百官尚不清晰,左右锦衣卫都迅速动身,纷纷拔刀。“放肆!”又是一声暴喝,朱怡睿身后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走出,一脸冰冷地见着锦衣卫道:“太子殿下在此,何准尔等在此行凶?乱国之奸贼乃宁侯朱和林,尔等可还记得这绣春刀所代表的是何物?”“任指挥使?”一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惊讶地看着出现的人,纷纷停下动作,锦衣卫在十几年前因为前任指挥使贪污,欺上瞒下,滥用职权,被震怒的先皇拿下,连带着对锦衣卫的信任也出现问题,故而建立六扇门,在郭巨的带领下,六扇门将锦衣卫的威严狠狠压制,朝野只知六扇门而不知锦衣卫,直到任东流的出现,重新塑造了锦衣卫的规矩,也重新带给了他们尊严,可以说锦衣卫副千户以上十个有九个是任东流的徒弟,即便如今大换血,也丝毫改变不了这一点。是以见到任东流出现,一众人顿时不敢拔刀。“还不退下,太子在此,先皇的继承人也只会是太子一人。”任东流掷地有声道。“任东流。”宁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这是出乎他预料的事情,但他还是没有慌乱,而是一脸震怒道,“我道是何人主使这一切,原是你任东流搞鬼,你包藏祸心,勾结满人,有造反之心,被先皇察觉,先皇仁慈,怜你多年来劳苦功高,仅仅只是撤去你官位,将你关入大牢,不曾想你心中不服,竟是让锦衣卫中的妖人假冒先太子,企图挟天子而令百官,为我大明江山数百年基业,本侯绝不准你这佞臣逞凶。”宁侯一番掷地有声,慷慨激昂的话语让殿中百官有些难辨真假,不少宁侯一系的官员更是主动跳出为宁侯说话,首辅陆正信一脸正气地看着任东流道:“任东流,你等鹰犬之辈平日不识公理倒也罢了,可今日竟敢篡权夺位,实在天理难容,圣上本想饶你一命,但你如今却是罪犯欺君,当诛九族!”“鹰犬?笑话!我辈读书中人,读孔孟之道,学程朱理学,教化天下,辅佐君王,正天下人之心,岂可馋言媚上或是被上君威所阻而无半分风骨?”任东流尚未说话,他身后一名白发老者大步走出,语气激昂慷慨。此人,在场众人是再熟悉不过,赫然便是前任首辅谢显章,相较于陆正信这个被临时提拔上来的大学士,这位任职内阁首辅十年的老首辅无疑更加具有威信,百官见之,均不敢掠其锋芒。“我大明士人以风骨为先,以正理为先,宁侯乃乱臣贼子,篡位谋逆,谋害先皇,又谋害太子,此等奸佞怎能登上大宝?假使其奸计得逞,天下万民又将处于何等水深火热之中,为天下计,和社稷百姓计,今日我等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可让这奸佞登位。”次辅赵明阳紧接着道。首辅次辅在朝中威望极重,百官众人有其不少门生,此刻却是不假思索地站在了朱怡睿一群人身后。宁侯拳头紧握,心中暗骂,老匹夫,早知今日如此,哪怕朝局不稳,名声有损,也定要先将你们二人斩杀。想到此处,宁侯目光阴冷地看了眼展忠,这些人全部都关在六扇门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被宁侯目光对视的展忠,心中惊惧,但他也确实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六扇门机关布置严密,就算是他想要救人都难上加难,朱怡睿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人给救出来的?“谢显章、赵明阳你们是要造反吗?你们两人如今是下诏罪人,此刻出现在此地,分明好似越狱,罪犯欺君,还有什么资格堂而皇之地说这些程朱大道?尔等难道要附和这些越狱的贼子,让自己的一生清白蒙尘吗?”新任首辅陆正信在此刻也展现出了他惊人的战斗力。“不错,先皇圣旨在此,谁敢质疑?”户部尚书孙道观道。“荒谬,家国大事在先,岂能爱惜己身点点名气,便眼看万里江河流落奸贼之手,如此我等百年还有何面目见先皇?尔等手中圣旨,不过伪诏罢了。”谢显章道。“伪诏?谢显章,本侯敬你曾是大学士故而礼让几分,却不代表本侯怕你,更不允许你随口污蔑先皇。此乃先皇亲手所书,亲手盖上玉玺,如何是伪诏?你污蔑本侯,本侯可念你劳苦功高饶你一命,可如今断断不能,禁宫卫士何在,还不速速将这些妖人拿下,株连九族。”宁侯怒道。“为这苍生百姓,九死不悔,终不让你这奸佞登位。”谢显章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