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娘此刻心中可没那么多悲天悯人,纵马挥刀,手下绝不留情!她心里非常清楚,事情之所以发展到如此险恶地步,起因完全是由于大伙当初顾忌自己的感受,没有对前后几波被生擒的蟊贼痛下杀手。结果,却导致蟊贼们探清了大伙的虚实,甚至还认为大伙软弱可欺,又成群结队扑了上来。亏得刘縯刚才那一嗓子喊得及时,而刘秀、严光、邓奉、朱祐四人虽然武艺平平,胆气却都不太差,联合起来,勉强还有几分自保之力。否则,万一刚才让第二波追过来的蟊贼得了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而如果刘秀因为照顾自己的感受放过了蟊贼,到头来却被蟊贼所伤,马三娘觉得自己肯定也没脸再跟对方同路了。只能远远地躲起来,这辈子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众蟊贼的两条腿儿怎么跑得过战马?被杀得魂飞胆丧。惨叫一声,掉头又冲向刘縯和邓晨,试图绕过二人,夺路逃命。马三娘看了,也不屑去追。抬手擦了把脸上的血珠和汗珠,策马又回到了刘秀等人身旁,持刀而立。“三,三姐!”朱祐的心神,被马蹄声从天外拉回。抬起煞白的小胖脸儿,看向浑身上下溅满了血迹的马三娘,打招呼的声音结结巴巴。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勾魂貔貅”这个名号,具体是由何而来?转念又想起自己一路上大献殷勤,甚至偶尔还嘴巴花花,顿时就觉得脊背一寒,从脖梗到尾椎都麻得厉害。“别废话,看大哥那边。学学他和姐夫是如何杀贼!”马三娘没注意到朱祐的表情,还以为此人又想找机会大献殷勤。杏眼一翻,大声命令。“啊!是,好!”朱祐心里偷偷打了个哆嗦,赶紧将目光转向刘縯和邓晨。只见四名试图从刘縯身侧强冲而过的蟊贼,在转瞬间,就被刘縯刺翻了三个。剩下一个吓得两股战战,想要继续逃命双腿又使不上多少力气,像醉鬼般摇摇晃晃。正踉跄间,邓晨策马如飞而过,手中长剑如镰刀般斜向一抹,借着战马的奔行速度,在此人的后背上抹出了一条两尺长的伤口。“噗——”鲜血窜起了一人多高,然后又如瀑布般落下。后背受伤的蟊贼,惨叫着又向前跑了两步,一头栽倒,当场气绝。“不给咱们活路!咱们一起上,拼一个算一个!“看到手下弟兄一个接一个死去,蟊贼二当家沈疤瘌又急又怕,挥舞着一把刚刚捡起来的环手刀大声招呼。“不叫老子活,老子也不叫你活!”众蟊贼见逃命无望,也都发起狠。一个个瞪起猩红色的眼睛,飞蛾扑火般朝刘縯身畔冲。他们打定了主意要群蚂噬象,认为对方肯定抵挡不住,或者至少会被逼得让开道路,放大伙逃之夭夭。却不料,刘縯最担心的是群贼情急之下又去伤害自己的弟弟,才不在乎扑向自己的人是少是多。左手猛地一拉战马缰绳,让战马高高扬起了前蹄,将一名跑得最快的蟊贼踢了个仰面朝天。随即,手臂前挥,借着马身下落的惯性力劈华山!“当啷!”一名蟊贼手中的兵器断裂,紧跟着是他的锁骨、胸骨和左肺。刘縯看都不看,迅速将宝剑从尸体上抽出,提臂横扫,又是“噗”地一声,扫飞一颗满脸惊恐的头颅。邓晨策马急冲而回,宝剑挥舞,夺走另外两名蟊贼的性命。飞溅的鲜血和同伴们垂死之际的惨叫,令剩余的蟊贼迅速恢复了清醒。一转头,推开身边的同伴,落荒而逃。他们逃命的方向,转眼间,又变成了先前马三娘堵路的方向。双腿迈动,不求跑过战马,只求不落在自家同伙身后。刘縯和邓晨二人大声冷笑,策动坐骑,挥舞长剑,像割庄稼般,从背后将逃命者挨个砍倒。这次,他们没有再顾忌马三娘的感受,也不打算再给蟊贼们留任何活路。并不是所有的蟊贼都叫马武,也不是所有的落草者都配被称作江湖好汉。大伙已经犯了一次错,绝不会犯第二次。“啊,饶——!”“啊!”“娘咧!”“饶命,我上有……”绝望的惨叫声和讨饶声,此起彼伏。蟊贼们不敢转身抵抗,也不敢扭头看一眼身后的同伙还剩下几个,只是拼命地迈动双腿,迈动双腿,如同一群遭遇猛兽捕食的野羊。忽然,野羊当中最强壮的那头,蟊贼二当家沈疤瘌脱离的队伍。转身朝着刘秀等人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将环首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啊!”刘縯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匆忙扭过头去,提醒马三娘早做防范。还没等他把提醒的话喊出嘴巴,又看到那名带着红头巾,正在奔向刘秀的蟊贼,忽然将环首刀朝身后一抛,紧跟着跪倒在地,大声哀告:“三姐救命!三姐救命!我是沈富,我是凤凰山的沈富!”“凤凰山?”非但正准备举刀迎战的马三娘愣住了,刘縯和邓晨也大吃一惊,追杀其余蟊贼的速度本能地放慢。“我是沈富,我是沈富。三姐,我给您牵过马!我当年给您牵过马!救我,救我!”红头巾蟊贼二当家沈疤脸唯恐马三娘认不出自己,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声提醒。“我当年曾经给您牵过马,我脸上这道疤,也是追随三姐你跟官兵作战时留下的!三姐,看在我以前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请救我一救,救我一救!”“沈疤瘌?”马三娘的脸色变了变,高举在手中的钢刀,再也无法劈下。在自家哥哥马武被岑彭欺骗下山接受“招安”之前,兄妹两个带领凤凰山的好汉们,曾经跟官府多次交手,虽然每次都能占据上风,但自身的损失也非常惊人。一场血战下来,很多平素熟悉的大叔和大哥,就都长眠不起。也有很多弟兄因为受了伤需要调养,或者意志不够坚定,悄悄地选择离开。对于受了伤需要下山调养的弟兄,马武向来会热心地送上一份盘缠和口粮,免得他们下了山后没人收留,冻饿而死。对于那些厌倦了刀头舔血生涯,想重新去过安稳日子的弟兄,马武也尽量做到了好聚好散,不会过多的刁难。而疤瘌脸沈富,则恰好属于两种情况兼而有之。此人脸上挨了官兵一刀,算是伤员,离开山寨找地方休养无可厚非。此人伤愈之后原本已经归队,但后来忽然又偷偷开了小差,马武和马三娘兄妹两个也没有派人去追杀。终归是人各有志,无需勉强。反正只要沈疤瘌不去给官兵带路,日后大伙相见时,依旧算得上是自家弟兄。然而,让马三娘打破脑袋也没想到的是,疤瘌脸沈富离开了凤凰山,并不是去过安稳日子,而是跑到了千里之外,另起了一份炉灶。看模样,好像还混得风生水起,至少刚才带头扑向刘秀严光四人之时,做到了一呼百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