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众将大笑着响应,立刻召集起弟兄,打起火把,沿着育水河西侧一路向北高歌猛进,不把甄阜老贼吓死,誓不罢休。官军留在东岸的斥候看了,个个心急如焚。赶紧快马加鞭,将义军的动向送到了甄阜面前。后者闻听,顿时愈发坚信岑鹏已经跟刘縯有了勾结,急得根本顾不上仔细思考,当即传下将令,把移动缓慢的攻城器械全部就地焚毁,然后全军加速,星夜回师平叛!双方人马卯上了劲,场面立刻变得极为壮观。只见沿着淯水河两岸,两条灯火组成的长龙你追我赶,各不相让。人喊声,马嘶声,宛如开了锅般热闹。大颗大颗的流星不停地在河面上窜来窜去,那是双方为了干扰对手射出的羽箭!到底是官军更训练有素,只用了一个半时辰,就跟义军拉开了距离。前队大夫甄阜却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带领嫡系爪牙来回督促,驱赶着麾下将士继续向宛城狂奔,哪怕不断有人吐血倒地,也在所不惜。终于,在第二天辰时,官军接连渡过了两条拦路的小河之后,彻底将育水对岸的"反贼们"甩了个无影无踪。“岺鹏狗贼,今天捉住他,一定要千刀万剐,以儆效尤!”虽然有战马代步,梁丘赐依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看河对岸的“贼军”已经不见踪影,立刻挥舞着钢刀大声发誓。“来人,去把梁校尉给我传来,老夫有要紧事跟他核实。”前队大夫甄阜,却忽然带住了坐骑,铁青着脸,大声吩咐。“大夫,校尉有伤在身!”梁丘赐被甄阜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在旁边低声提醒。“沒死就必须过来!”甄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浑身上下,杀气四射!梁丘赐不敢再替自己的侄儿说好话了,必竟不是亲生儿子,没必要为了他得罪顶头上司。况且梁方所受的伤并不至命,问上一两句话也加重不了伤情。“你去,把队伍停下来,择地扎营休息。”甄阜却依旧不肯给他好脸色,手按着腰间剑柄,沉声喝令。“遵命!”梁丘赐拱手施了一个礼,勿忙转身而去。不对劲,甄阜老儿今天早晨的表现很不对劲!作为在其麾下行走多年的老部将,梁丘赐很少看到此人的脸色如今天这般可怕。但是,甄阜究竟抽了哪门子疯?他又百思不得其解。一切在刚才还是好好的,前队在甄大夫的断然决策下,星夜回师,令岑鹏勾结刘縯谋反的计划彻底落空。只要大军及时赶到宛城,就能抢先一步,控制住局势,将岺鹏及其同谋死党一网打尽!“属正,甄大夫的命令……”紧跟在身后的亲兵队正见梁丘赐精神恍惚,赶紧凑到他耳畔,低声提醒。“你们几个拿了我的旗子,去传令给下面将领好了!催什么催?都跑了一整夜了,不差再多跑这一会儿!”梁丘赐没来由一阵心慌意乱,皱着眉头大声呵斥。“是!”亲兵队正好心做了驴肝肺,却不敢抱怨。轻手轻脚地从皮囊里取出令旗,点了几个口才好的弟兄,策马离去。梁丘赐没工夫理财这些爪牙,继续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甄老儿到底是怎么了?只要刘縯等贼不追上来,岑鹏即便武艺再高,凭着其麾下那区区几千下属,也挡不住前队的十万大军。更何况,连那区区几千下属,也是数日前才调配归他管辖的。岑鹏本人的嫡系,早就在丢失棘阳之时,被绿林军收拾了个一干二净。“呜呜呜呜呜……”一阵疲惫的号角声,忽然将他从沉思中惊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大军中央,也有号角声与远处遥相呼应。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般,不顾一切倾诉着对彼此的思念和心中的委屈。“又闹什么妖?”梁丘赐又累又困,打着呵欠举头张望。军中的角鼓声,分门别类,各自代表不同的意思。正在耳畔回荡的角声,是友军身份的通报和回应。而宛城周围,此刻哪里还有前队的友军?除非,除非皇上放心不下,千里迢迢又派了一支援兵过来!可那样的话,则意味着皇上对前队的表现彻底失望,无论大夫甄阜,还是他这个属正,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带着浓浓的疑虑,他努力集中起精神,分辨越来越近的队伍。入眼的,是一队整齐的马车,每一辆车上面,都被军中装粮食专用的麻袋塞得满满当当。粮车左右,手无寸铁的民壮们低头弯腰,努力保护粮袋不会因为颠簸而掉下来。而粮车队的最后,一面武将的认旗正迎风招展。“前队”“岑”旗的正反面,两个大字交替显现,像两团火焰,狠狠地灼伤了梁丘赐的眼睛。“快,快跟我来,跟我挡住姓岑的狗贼!”不顾甄阜先前给自己安排的任务,梁丘赐策动坐骑,带领剩余的亲兵直扑运粮的车队。“站住,全都给我站住。姓岑的,你此刻不在宛城看管粮仓,到这里来有何用心?”“站住,属正命令尔等站住。”“全都停下,没有梁属正的准许,不得继续靠近!”“岑将军,属正问您,为何不在宛城看管粮仓,却到这里来了?!”亲兵们也扯开嗓子,将梁丘赐的命令和问话,一遍遍重复。“我?”岑鹏被问得满头雾水,赶紧策马冲到车队最前方,用身体挡住自家麾下的所有兵士和民壮,“梁属正,你为何要阻挡我向大军输送补给?!前队大军为何离开了棘阳,又折返到了此地?”“住口!你休得狡辩!”眼前一阵阵发黑,梁丘赐却强行压住吐血的**,大声断喝,“岑鹏,你勾结逆贼刘縯,出卖宛城的图谋已经败露,速速下马受缚,念在你迷途知返的份上,老夫可以向大夫求情,放过你的妻儿老母不死!”“你放屁!”正为跟前队大军迎头相遇而满脑袋困惑的岑鹏勃然大怒,毫不犹豫地举起了钩镶和钢刀,“岑某对圣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岂是你老贼可以随意冤枉?!滚一边去,否则休怪岑某刀下无情!”“你……”梁丘赐又气又怕,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气的是,岑鹏居然不肯束手就擒,让自己想要栽赃都无从栽起。怕的则是,如果岑鹏勾结刘縯的结论是空穴来风,他和他侄儿梁方这两个“吹风”者,接下来肯定要承受甄阜的雷霆之怒。“甄属正,岑鹏再问你一次,你拦阻岑鹏为大军输送补给,到底意欲何为?”见梁丘赐一副惊慌失措模样,岑鹏立刻知道这背后肯定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肮脏秘密,将钢刀向前戟指,继续厉声断喝。“你……”梁丘赐想要命人将岑鹏强行拿下,却又畏惧于对方的武艺,一时间,愈发地手足无措。就在此刻,军队正中央处,忽然又响起了几声凄厉的画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紧跟着,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向后,向后,掉头向后!”数名传令兵高举着甄阜的令旗策马飞奔,将主帅的意图迅速传遍了全军。“梁方谎报军情,已经被斩首示众。”还没等梁丘赐想清楚自己该如何应对,另外几名亲兵,拎着一个血淋漓的人脑袋,如飞而至。“甄大夫有令,全军掉头向后,渡过黄淳水,重回棘阳!所有将校,如有心怀怨望,故意贻误军机者,定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