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哥,不要冲动!”刘秀大急,一推桌案,纵身追了下去。。士可杀不可辱,刘玄以名利诱降天下英雄的法子,或许可在别人那里行得通,但用在马武身上,只会起到反效果!马武若是这样便被其收买,他就不是名动天下的铁面獬豸了!当年在棘阳受骗,已经给他上过刻骨铭心的一课,从那时起,“收编”两个字,就是他的逆鳞,无论谁去触碰,都必然遭到他的强烈反击。更何况马武根本看不起刘玄、谢躬之流,早就想要将二人一刀劈成两段!“马大哥,马大哥,你去哪,咱们兄弟一起去!”严光、邓禹、王霸等人,也纷纷起身,快步追出了议事厅外。只有万脩,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随口一句玩笑话,怎么会引起如此大的混乱,站在原地呆呆发楞。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马武已经冲到了县衙门口,就要飞身跳上坐骑。大街上,忽然又四个急匆匆的身影,却是贾复、耿弇、臧宫和寇恂。四人听到刘秀的声音,楞了楞,策马上前,将县衙大门堵了个结结实实。“贾君文,让开!”马武大怒,一晃肩膀,就准备强行突围。“马大哥这是怎么了?你若是这样就走了,让主公如何下得了台!”贾复果断飞身下马,双手抱住了马武的腰杆。他们两人个头相当,力气也差不多大小。都是仓促间发力,谁也捞不到对方的便宜,刹那间,竟然僵在了一处。刹那的耽搁,对刘秀已经足够。他大步追上,一把扯马武的胳膊,大声说道:“马大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听我说,这一次,我保证不会让姓谢的活着离开河北。”“是啊,马大哥,咱们同生共死这么多次,谁还会怀疑你?你若是真的不顾而去,才正好上了姓谢的当!”严光、邓禹、王霸等人,也纷纷上前,围着马武大声劝解。马武虽然性如烈火,头脑却没完全被烧糊涂。挣扎了几下无法挣脱,又听大伙说得恳切。渐渐也就恢复了冷静,看了刘秀一眼,悻然道:”行了,行了,别拽了,再拽,老子的胳膊都被你拽断了。小刘三儿,你哪来的这么大劲头?“一句“刘三儿”喊出,他心中的气儿也就彻底散了。刘秀连忙松开手,先擦了一把额头的热汗,然后笑着摇头,“力气再大,也跟你马王爷没法比。你不要着急,该怎么对付姓谢的,咱们一起商量。他既然敢来河北,这回咱们就老账新账跟他一并算。”说着话,又快速将目光转向贾复等人,“君文,伯昭,子翼,君翁,我正准备派人去招呼你们回来议事,信使尚未出发,你们怎么都自行从军中返回来了?”“主公,我们四个的情况,恐怕跟子张将军差不多!”贾复文武双全,早就从马武的表现上,察觉到了真相。苦笑了一声,双手从怀中摸出一份帛书。“主公,刘玄企图行间,招降我等,这些,都是他的封赏诰书,请主公定夺。”耿弇、臧宫和寇恂三个,也各自摸出一封帛书,苦笑着连连摇头。刘玄和谢躬的拉拢,他们三个当然没打算答应。但眼下他们要么领兵在外,要么主政一地。如果不主动向刘秀说明情况,双方之间,难免会生出什么嫌隙。所以,接到封官许愿的信之后,他们立刻将手头事情交给了亲信,星夜返回蓟县向刘秀汇报。刘秀见状,心中大为感动。接过帛书,看都不看,就直接丢进了门外臭水沟。随即,躬身下去,朝着大伙做了一个团团揖,“各位将军高义,刘某无以为报。但求今生今世,与诸君福祸与共!”“我等誓与主公共同进退!”贾复等人,齐齐躬身,大声向刘秀表明心迹。马武在旁边看得两眼发直,这才忽然想起来,如今刘秀已经是大伙的主公,而不是当年那个跟随在自己身后满脸崇拜的小兄弟。正尴尬间,却听见刘秀笑着说道:“以后收到这种东西,直接烧了就是。若是接到一次,就来跟我解释一次,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对手?走,各位既然来了,就一道进去,商议如何对付那谢躬。马大哥,你也赶紧跟着一起进来!”“是!”马武又是惭愧,又是钦佩,与贾复等人一起答应着,转身返回了县衙。大伙再度于议事厅内坐定,这一回,再没有人肆意妄为,都静静地等着刘秀做出决断。”子陵,你不妨先跟弟兄们,说一下刘玄那边的具体情况!” 刘秀也不耽搁时间,直接开始点将。“遵命!”严光大声答应,站起身,快速来到墙壁旁,指着一幅粗糙的舆图,笑着介绍,“刘玄移都长安之后,凭借朱鲔、李秩和谢躬等人的支持,和不停地赐予众将高官厚禄,已经令王匡、申屠健和陈牧三人的下属,大部分都倒向了他。如今王匡、王凤兄弟俩即便联手陈牧,都很难再对其造成擎肘。另外,因为刘嘉在往外作战得力,朝庭威势大涨。赤眉军首领樊崇,日前已亲自赶赴长安,宣誓对刘玄效忠!纵观当今天下,除了幽冀并三州,实际上还不受刘玄控制。其它地方割据势力,都已向刘玄俯首称臣!是以,刘玄才将谢躬派了出来,准备向主公,以及王朗、刘扬、孙登三人下手!”“他,刘玄那小子,势力竟如此之大了?”马武惊讶的张开嘴巴,满脸难以置信。“那厮虽然心胸狭窄,但本事却不能算差。特别是在操弄人心方面,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当初王匡其实看低了他!”严光想了想,轻轻点头,“王匡和陈牧等人,缺乏一决生死的胆略,所以,在麾下部将或明或暗被刘玄拉拢的情况下,绝对不敢再公开跟刘玄对着干,顶多是阳奉阴违。而申屠健失去王匡和陈牧两人的暗中支持,也只能暂且对刘玄俯首帖耳。如此,刘玄能调动的兵马,就是可高达二十万以上。再加上临时强拉入伍的民壮,拼凑出一支四十万大军不成任何问题。这,也是谢躬胆敢领兵渡过黄河,并且悍然写信拉拢几位将军的底气所在!”“嘶——”众人闻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都为刘玄小朝廷的强大实力而感到震惊。眼下幽州方面,虽然也能拉出三、四万兵马,但真正有战斗力者,依旧是两万出头。用这两万弟兄去迎击王朗,或者去攻打刘扬,都绰绰有余。可真的跟朝廷翻了脸,恐怕就得再来一次两万击溃四十万的奇迹,才有机会问鼎天下。而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就是因为它根本不可能重现。那需要太多的运气,太多的巧合,甚至需要有人去做出巨大的牺牲。“据严某所致,谢躬虽然跟刘玄一样擅长耍弄阴谋诡计,却并非知兵之人。由他带领朝廷的兵马北上,实际上对咱们的威胁最小。如果马大哥一怒之下去刺杀了他,让朝廷将朱鲔、刘嘉、申屠健等人派过来,才是真正的麻烦。如果换成了成国公王匡领兵,光在士气方面,我军就会大受影响!特别是早曾经跟王匡一道征战的弟兄,未必愿意对他举起手中的刀。”早就料到了众人会做什么反应,严光笑了笑,缓缓补充。“军师,军师所言在理,马某,马某刚才的确冲动了。还请主公和军师原谅则个!”马武脸上的震惊之色,迅速化作了惭愧,站起身,主动向刘秀和严光赔礼道歉。“刚才是末将口不择言,并非马大哥的错!”终于发现自己伤害了别人的万脩,也红着脸站了起来,大声认错,“如果主公需要责罚,请责罚末将,切莫怪罪马大哥!”“子张,君游,二位将军请稍安勿躁!”严光摇了摇头,双手下压,“主公不会因为此等小事,就责罚你们。况且马大哥的刚才反应,其实也未必完全是错!”“啥?”马武楞了楞,两只牛铃铛大的眼睛,顿时瞪了滚圆。“军师,军师切莫再说气话,万某,万某真心认错!”万脩也不理解,严光为何有如此判断,脸色瞬间红得愈发厉害,头顶上的汗珠,也悄悄地渗了出来。“刘玄和谢躬两个,都喜欢耍弄阴谋,从中间也尝到了许多甜头。所以,他们即便有心对主公不利,轻易也不愿与主公争雄于战场。他们甚至,没有多少勇气,跟主公争雄于战场!”严光又笑了笑,忽然转换了话头。“那当然!”众将闻听此言,齐齐面露微笑,甭管有没有胡须,手掌都在下颏处乱抹。舂陵大捷,棘阳大捷、宛城大捷、昆阳大捷、新郑大捷,那一连串的大捷,可不是靠阴谋诡计骗出来的。刘秀的威名,早已能止小儿夜啼。而刘秀麾下的将领,特别是当初追随他在昆阳突围的十三骑,也个个家喻户晓。除非哪个王八蛋得了失心疯,才会相信,他可以轻易在战场上能一挫刘秀的锋樱。这其实也是,刘秀数月来再幽州纵横驰骋,刘扬却选择了按兵不动,王朗动辄退避三舍的缘由。后两人都畏惧刘秀的百胜之威,在没有绝对把握情况下,轻易不肯跟刘秀一决雌雄。“既然不愿意明着跟主公决战沙场,摆在谢躬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条就是其正在实行的,拉拢主公麾下的大将,分化瓦解我军,剪除主公羽翼。另外一条,就是借刀杀人。如果严某所料没错,用不了几天,刘玄的圣旨就该到了。而其内容,无非就是要求我军南下,与谢躬一道夹击王朗!”“想得美!”“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让姓谢的去吃屎!”“坐山观虎斗,让姓谢的跟王朗斗得两败俱伤!”……当即,议事厅内,又想起了一阵怒骂之声。猜出了刘玄心思的众将,个个恨得咬牙切齿。“那,那跟马某刚才的冲动行事,有何关系?子陵,你快点说,我心里痒痒?”唯独马武,想法与大伙完全不同,抓着自家头盔,大声催促。“马大哥问得好!”严光淡然一笑,快速回应,“跟你的关系就是,谢躬一直将你当做莽夫,且其麾下缺乏虎狼之将。你只要肯给他回信,他一定会乐得忘乎所以?!”“啊?”马武再度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喃喃地提醒,“可,可我已经杀了他的信使!”“这才是他更愿意相信你的原因。”严光的回应迅速响起,带着如假包换的自信,“背主求荣,谋事岂能不密?你杀了信使,然后再给他回信,才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推己及人,自然会更相信你是真心实意想给刘玄卖命。如果大哥肯忍辱负重,暂时前往谢躬帐下。我军灭王朗,杀孙登的机会就在眼前,甚至整个河北,都可以迅速收入掌控!如此,刘玄那边,必然乱做一团。樊崇、申屠健、王匡,就又有了可乘之机!敌消我长,渡河南下,时日可期!”“这,这……。”马武瞪圆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撼。但是,很快,这种震撼就变成了痛楚,随即,变成了一道锐利的杀机。没有再度爆发,也没有做任何推辞,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朝着严光肃立拱手,“文叔,子陵,这个任务,马某接了。希望,你们两个不要让马某等得太久!”“多谢大哥!”严光看了一眼刘秀,跟后者齐齐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