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正是时候!”谢躬的小腿肚子犹在发软,却大笑跳下坐骑,躬身向马武回礼。“若不是你及时赶到,谢某差点性命不保!”“马将军来得正是时候,正是时候!”“多谢马将军的救命之恩!”“马将军果然英雄了得,十万大军中取上将首级,宛若探囊取物!”“马王爷……”谢躬麾下的文职幕僚们发现自己死里逃生,也纷纷围拢上前,将感激的话,不要钱般朝马武头上送。刚刚在生死之间打了个滚儿的他们,这会儿终于发现,“兵凶战危”四个字,真的一点儿都没说错。明晃晃的刀子砍过来之时,你学问再高,文章写得再好,肚子里的阴谋诡计再多,都派不上半点儿用场。而像马武这样能轻松在千军万里杀进杀出的,才是真英雄这样的英雄多结交一个,自己的性命就多一份保障。能结交上三到五个,自己这辈子的功业,也不用发愁。如果能找到十个八个,替自己效力,嘿嘿……“尚书不要自谦!”一片潮水般的感谢声中,马武的脸上,却没露出任何得意之色。向人头丢到一边,再度向谢躬抱拳,“若不是你佯败诱敌,让贼军乱了阵脚,马某哪里能找到机会,宰了李育这无胆小儿?”这话说得,可是太贴心了。非但将保全了谢躬的颜面,还送上了一份泼天大功。顿时,喜得谢某人心花怒放,伸出双手,一把托住马武的胳膊:“马将军才是真正的自谦,谢某的计策再妙,也得将军这样的豪杰赶到,才能行得通。万马千军之中,阵斩李育,慑敌心魂。这场大胜,将军若自称功劳第二,哪个厚脸皮的敢窃据第一?!”“谢尚书盛赞,马某愧不敢当。”马武淡淡一笑,站稳身体,笑着补充,“不瞒尚书,马某直至此时才来,乃是因为刘秀百般挽留在先,又派麾下爪牙围追堵截,欲谋害马某性命于后。马某无奈,只好去山中绕了一个大圈子,摆脱了追兵,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前几日,将军一直音讯皆无!”明知道马武说得未必是实话,谢躬却果断地装起了糊涂,“刘秀为人,天性凉薄,做出这种事情来不足为怪。马将军今日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本帅一定会奏明朝廷,让马将军早日得偿所愿。”“如此,就多谢尚书!”早就清楚谢躬言而无信,马武却装作一幅欢喜状,第三次向此人施礼。“应该的,应该的!”谢躬一把托住马武的胳膊,笑着表态,“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只要将军把一身本事发挥出五成,休说一个区区国公,就是郡王,早晚也是将军囊中之物!”“愿附尚书尾骥,谋个封妻荫子,富贵绵长!”马武反手拉住谢躬,高声回应。说罢,两人相对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关系立刻变得像多年一起共事老朋友般,“亲密”无间。吴汉恰巧拎着两颗敌将的头颅回来交差,见马武与谢躬两个说得热闹,也赶紧策马上前,非常客气地向马武躬身,“末将吴汉,见过冠军大将军。”“尚书,马某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熟悉。今后若有什么疏失,还请尚书不吝及时指教!”马武拉着谢躬的手,侧着头一同离去,从始至终,看都懒得多看吴汉一眼。谢躬的嫡系亲信幕僚们见状,顿时纷纷笑着摇头,心中暗道:“这杀了老婆邀功的贱痞,此番终于遇到对手了。有马王爷在,今后大帅身边,哪还轮到此辈上蹿下跳!”而吴汉本人,虽然碰了个硬钉子,却也不生气。冲着马武的背影撇了撇嘴,丢下人头,拨马再度杀向敌军,所过之处,俘虏像暴风雨中的麦子般被纷纷砍倒。……“主公,主公,马将军才一赶到邺城西,就临阵斩了李育,使谢躬反败为胜。”数日后,一间明亮的议事厅内,刘秀和严光正在弈棋,冯异拿着一封秘信,喜气洋洋走进屋中,大声汇报。“谢躬可曾看出破绽?”刘秀迅速接过信,一边仔细阅读,一边大声追问。年青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喜悦之色。“上面没说,只说马将军与吴汉不合,而后者,已经向谢躬进了他不少谗言!”冯异想了想,大声回应,“但到目前为止,谢躬都没怎么理睬吴汉,反而对马将军有求必应!”“这就对了,在谢躬眼里,马将军不过是一粒棋子,用过之后,早晚会丢掉。而吴汉却是他的心腹臂膀,暂时受点儿委屈,将来必有回报!”刘秀笑了笑,叹息着点评。“主公可是在担心马大哥?”听刘秀的叹息声颇为沉重,严光赶紧放下手里的黑子,低声追问。“马大哥虽然武艺高强,可此番深入虎穴,九死一生,我如何能够不担心于他?”刘秀又叹了口气,笑着咧嘴,“若他遭遇不测,我将来岂有颜面去见大哥和三娘?”“主公其实不必如此,谢躬空有十万大军,却没有一个堪用之将。即便再怀疑马大哥,以他的性情,也会先将便宜占足,让马大哥为他斩将夺旗。所以,在王朗没死之前,马大哥肯定高枕无忧。而王朗授首之后,咱们这边基本上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说这些,我都清楚!”没等严光把话说完,刘秀已经大声打断,“但是,我依旧会替马大哥担忧。我时时刻刻都没忘了替大哥和三姐报仇,可我真的不想做第二个刘玄!”顿了顿,他环视四周,又迅速补充,“公孙,子陵,仲华,你们三人既然今天都听到了,就千万替我记着。说实话,我很怕,怕我自己将来忘了。所以,你们三个,到那天时,千万记得要提醒我!”几句话,虽然没什么文采,却情真意切,当即,就让冯异、严光和刚刚赶过来还没向大伙见礼的邓禹,都感动莫名。三人齐齐躬身称“是”,然后又继续出言安慰刘秀,劝他不必太为马武的安全担心。刘秀却又笑了笑,放下密信,大声问道:“担心也罢,不担心也罢,世事宛若棋局,谁又有机会反悔?仲华,你来找我何事?我军半个月之前撒出去的鱼饵,可有蛟龙前来咬钩?”“正如主公所料,刘扬发现幽州空虚,立刻迫不及待杀了过来。其前锋兵马,日前已经抵达了蓟县城外!”邓禹双手抱拳,大声回应。“末将奉贾复、铫期两位将军所托,问主公是否可以收网?!”“收网!”刘秀抓起迷信,狠狠拍在了棋盘之上,满称的黑子白子,刹那间仿佛活过来一般,随着棋盘起伏上下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