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在御花园辽国文武百官的面前玩出这样两手绝活,绝不是有意哗众取宠,更不是刻意装逼。他为了妻子的恳求而来,来保护他岳父的安全不受侵犯,然而他的岳父却已经在怀疑他的动机了,不仅怀疑,还没有给他一个解释澄清的机会。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之下,他哪里有心情装逼显圣?他这样做仅仅是为了震慑兀颜光、贺重宝以及在场的所有对他抱有敌意的辽国文武。不震慑不行啊,别人或许认为白胜无所不能,胜于世间任何人的任何特长,但是白胜自己心里不能没点逼数不是?人无完人,神无完神,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怎么可能在所有事情上胜过当世的芸芸众生?他知道贺重宝使的是法术,然而贺重宝就只会这一种法术么?显然不是。如果只会这样一种喝酒的法术,那么在两军阵前如何能够帮助己方将士克敌制胜?更何况水浒中也曾明确写过,贺重宝乃是辽国兀颜元帅麾下就任副统军,力敌万人,善行妖法,曾出马与关胜交战,大战三十回合之后落败。使妖术,呼来阴云迷惑宋江军,一度将卢俊义部困死在青石峪。幸得公孙胜及时赶到以道术破之。法术被克制的贺重宝在乱军中被黄信一刀砍下马来,又被宋万、杨雄、石秀等人乱枪戳死。白胜担心的是,万一贺重宝呼来一片阴云迷雾、或者使出其它法术来时,自己该怎么办?这样的法术他非但破解不了,就是想跟对方比试也没法比试,因为他根本就没练过修真功法。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这种本事,公孙胜行,樊瑞行,乔道清也行,但是白胜知道,他不行。所以玩两手令人眼花缭乱的绝活镇住贺重宝,令其不敢再生比较的念头,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若是他不露出这一冰一火两样绝活来,辽国人就会说,你白胜喝酒的本事的确厉害,但也不过是与兀颜光、贺重宝一样而已,这样的结果只能算个平手。更何况,他又不知道在座的辽国文武都有什么一技之长傍身?若是再蹦出一个来与他比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万一他无法模仿并超出该怎么办?之所以当初在水泊梁山的聚义厅里敢放那样的狂言,是因为他了解聚义厅里的那些人物,每个人有什么本事,甚至包括性格特点和个人习惯他都一清二楚。但是来到辽国这个水浒中都不曾详细描写的环境里,就无法复制梁山上那种奇迹了。事实证明了他的做法是对的,兀颜光和贺重宝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说些什么,其余辽国文武也大多胆战心惊,打消了再向白胜挑战的心思。人家喝酒都能喝得如此神异,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然而凡事没有绝对,几百名辽国文臣武将之中,就有不信这个邪的,这个不信邪的人就是耶律国珍。白胜笑问还有谁来与他一起喝酒,没人敢于回答,在众人鸦雀无声之际,银枪小将耶律国珍却站了出来。只见耶律国珍提枪走入场内,将手中银枪往场中一戳,说道:“妹夫你喝酒的本事的确不凡,可是眼下咱们抵御女真叛军,却不是凭借喝酒就能喝退敌人的,都说妹夫你无所不能,想必枪法也是精奇的,哥哥我不陪你喝酒,只想向你讨教一路枪法,不知你是否愿意赐教?”众所周知,北方民族喜欢在天苍苍野茫茫的穹庐之下篝火畅饮,但是仅仅是篝火畅饮也还不够尽兴,在畅饮的过程之中,往往要有独具北方特色的节目,这节目就是比武。通常在篝火晚会上,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有比武的节目开始,有比摔跤的,也有比套马的,还有比射箭的,而在这些懂得武功的辽国将士之间,他们最乐于观赏的节目莫过于比试武功兵器。耶律国珍的提议无可厚非,只是人们大多都觉得他未免太过莽撞,人家白胜连酒坛子都能隔空攫来,就不能隔空夺了你的银枪?也有少许人听得比较仔细,认为耶律国珍只想跟白胜比试枪法,却不涉及内力以及其它武功,若是白胜肯答应这样比,那么就只能依靠枪法来取胜。但是即便如此,从白胜喝酒完胜兀颜光和贺重宝的前车之鉴来判断,只怕白胜的枪法必然也是好的,耶律国珍基本没有赢的可能。这一次梁山将士不再看热闹了,腾腾腾站起来好几个,向耶律国珍怒目而视,纷纷说道:“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们白帅比枪?”天下间,不是每一个白袍少年都叫白胜。能在这个年龄段就拥有盖世武功并且慑服四方的只有白胜,你这番将难道以为年轻就可以嚣张么?我们白寨主是有实力的,你又是凭的什么?只凭一身衣服一张脸么?白胜往那边看了看,只见站起来说话的是双枪将董平、病尉迟孙立等人,都是使枪的名家,其枪法上的造诣绝不弱于林冲,仅次于尚未入伙的玉麒麟卢俊义。看到这些使枪的手下意欲替自己出头,白胜比较满意,却因此联想到了同样尚未入伙的金枪将徐宁和扑天雕李应,更想到若是李应在此,那么在刚刚祝彪进入御花园的时候就不会没人认识。梁山诸将并没有在言语上如何刻薄耶律国珍,只斥责了一句之后,就把目光看向白胜,只等白胜一句话,指派谁,谁就会下场与辽将斗枪,就连林冲都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考虑自己要不要出去跟这个辽国小将比一比枪术。白胜当然乐于让手下露脸,强将手下无弱兵,反过来说兵强将更强,将强帅更强。他知道耶律国珍这个人的枪法不弱,在另一个时空里曾与梁山五虎将之一的双枪将董平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若不是他弟弟耶律国宝在阵后莫名其妙地鸣金分了他的神,他也不至于被董平一枪刺于马下。考虑到董平对付耶律国珍或许难于速胜,他就打算让孙立出战这一场,孙立的枪法几近卢俊义,最关键的是孙立的身上暗藏一根虎眼钢鞭,关键时刻使出便有出其不意之效。但是这个选择也是有问题的,既然是比武而不是厮杀,在说定了比枪的前提下突然抽出钢鞭来伤人,就属于违规了,这样即使赢了对方,对方也不会服气。所以他就有些犹豫,林冲的枪法自然是好的,但是他实在不想让林冲出战,他想再磨一磨林冲的怯懦性子,等别人都立下功劳了,再看林冲是怎样一个反应。就在人们想看看白胜如何应对耶律国珍的挑战时,却听见旁边“啪”的一声响,却是诸葛无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斥耶律国珍道:“胡闹!”辽国群臣顿时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诸葛无智,这是咋的了,咋还冲着耶律国珍急了?由于天祚帝的欣赏,耶律国珍便有如辽国未来一样的存在,除了天祚帝之外,辽国朝野之中也就诸葛无智敢这么干,别的人,甚至是耶律大石和兀颜光对其颇有微词,也不敢这么直接的当众怒斥。只听诸葛无智说道:“白驸马原来是客,酒还没喝完呢,你就拉着他下场比武,这是待客之道么?要出节目,你自己练一套枪法请白驸马品评不行么?再者说,这枪法有什么好比的?白驸马在阵前统兵杀死了五万女真人,你耶律国珍呢?杀死了几个?只要你杀够五万零一个金兵,就算你枪法超群!”耶律国珍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垂下头去不敢作声。这若是换成别人如此对他,他早就怼回去了,但是偏偏对方是诸葛无智,这可是连他父亲也就是天祚帝的亲哥哥都不敢惹的人物!其实,诸葛无智已经看出来白胜有让手下上场的意思,一旦白胜的手下上了场,万一打出了火气,把比武演变成拼命,只怕白胜就会趁机发难,那么这御花园立马就变成战场了。变成战场还不算,最头疼的是变成战场之后输的一方十有**是辽国!诸葛无智办事一向沉稳老辣,从接受了天祚帝的委托之后就力求将白胜一击而杀,岂能让局势演变到不可控的地步?所以他才会站出来怒斥耶律国珍,只不过他口中的道理倒是句句是真。从来没人看见过诸葛无智发怒,他这一怒之下,非但耶律国珍不敢还嘴,就是辽国群臣也都噤若寒蝉,而梁山上的首领和白胜就只能作壁上观了,不好再介入这个话题。即使耶律国珍低头表示认错,诸葛无智也没有就此住口,而是显现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道:“难道说,你的枪法不适合用在抵御金人的战场上,反倒适合在这行宫之中演练不成?”这句话说得很重,就连兀颜光和贺重宝都变了脸色,诸葛无智如此教训耶律国珍,何尝不是同时教训辽军的所有将领?他们当然不知道,虽然诸葛无智表面上接替了天祚帝来袒护白胜,其实却已经对白胜存了必杀之心。见众人都不说话,诸葛无智这才转身看向白胜,歉然笑道:“劣徒和他的一众手下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让白驸马见笑了,还请白驸马莫要往心里去。”白胜笑道:“诸葛先生言重了,兀颜元帅和贺将军过来敬酒乃是一番好意,而耶律将军则是在下的舅子哥,他要让我这个当妹夫的给他耍一路枪法有何不可?诸葛先生就不要再动怒了。”诸葛无智心头暗凛,白胜越是这样云淡风轻,他就越觉得白胜深沉可怕,真想不通这人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城府,又怎么会有如此从容的气度。当下说道:“白驸马不仅武功盖世,而且酒量如海,难怪如此大度能容,无智深感敬佩。”说话时看了看白胜面前的酒杯,又道:“刚才驸马说我们辽国的酒水不如西夏的好,这话真的是说进无智的心坎里了,正好无智的家中还有一大坛西夏的西风酿,二十年窖藏!这就派个办事周全的人把酒拿来,与驸马喝个痛快!”诸葛无智没有说谎,他家里的确有一坛二十年窖藏的西风酿,那还是十几年前辽道宗耶律洪基派他前往西夏鸠杀小梁皇后时捎回来的好酒。说到此处,也不管白胜是否同意,便转头就看向了耶律答里孛,说道:“我听说你夫妇与白驸马结成了莫逆之交,嗯,就请你亲自去把那坛酒拿过来,这样我也放心家中不会失窃,白驸马当也放心酒水没有问题,就辛苦你这天寿公主一趟,如何?”别看诸葛无智是再用商量的口吻,其实已经是下达了命令,答里孛接的是萧凤的班,而萧凤却是诸葛无智的徒弟兼继任者,所以无论于公于私,答里孛都没有拒绝诸葛无智的资格。更重要的是,诸葛无智的住处一般人是进不去的,里面机关密布,陷阱重重,只有萧凤或答里孛这样的神弩营军主才有进入的资格,也只有她们两个和兀颜光懂得出入的方法。让兀颜光给白胜拿酒肯定不妥,因为他怕白胜起疑,而选择让答里孛去拿酒,白胜就没有疑心的可能,答里孛会害她夫妇的救命恩人么?那坛酒里面是掺了无色圣水的,二十年内从未动用,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让敌人最亲近的人去毒杀敌人,这方法屡试不爽。第一次正是他奉了耶律洪基之命秘密前往西夏那次,那一次他让松巴以这种无色圣水毒杀了小梁太后;而第二次,耶律洪基的穆贵妃让阿紫把无色圣水给萧峰服了,这点子就是他诸葛无智出的!事实摆在这里,前两次都成功了,两个武功盖世的大高手都被这软筋圣水毒得内力全无。而今天他让答里孛去拿这坛酒,便是第三次,这一次他要毒的人,当然是白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