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魔佛,皇帝,小僧是给您送药来了。”说话间落座桌前,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递到了宇文太洛面前,尼乐和尚笑容满面。“方才小僧去了御书房,等了许久不见您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您来了这里,这才赶忙寻了过来。”“法师费心了,朕深表谢意。”微微点头致谢,宇文太洛拿起玉瓶往手中一倒,一颗晶莹剔透似云似烟的奇异灵丹滚落手中。不急吞服,又从怀里取出生生造化丹,两丹一起送入口中,喉头一动吞入腹中。丹药入腹的瞬间,他的皇袍便鼓胀了起来,磅礴的生机和一股奇异的灵气游走全身,仿佛祥云一样的将他笼罩其中。半天,祥云消散,重露身形的宇文太洛气色好了许多。脸上红光满满,身上透着一股精气劲,若是揭开领口看向右胸,定会惊讶的发现那里枯瘪灰败的筋肉蒙上一层血色,虽然没有恢复,但至少看起来像是人身了。握了握右拳,宇文太洛轻舒一口长气,神色很是振奋。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每次服用尼乐和尚带来的丹药,他都感觉那么的神奇!生生造化丹药效惊人,凭着它宇文太洛支撑了这么多年。可丹药再好也有毒性,长期服用定会产生抗药性,便是生生造化丹这等近乎仙丹的灵丹也是如此,几十年前就没有多大效用了。在宇文太洛最绝望的时候,眼前的尼乐法师恰好出现。以宇文太洛的多疑自然不信,可言谈之后才知对方是受一位故人所托前来送药,他顿时疑虑尽消。而尼乐所送的灵丹确实神奇,因为它根本不是人界的灵丹,而是真正的仙丹!由仙界的仙灵气炼制而成的仙丹虽然治不好他的道伤,但却可以大大减缓他的伤痛,并且还可以消弭生生造化丹的一部分毒性,让他的身体对生生造化丹的抗药性大大降低。活动了几下右肩,宇文太洛真诚的道:“尼乐法师,请代本皇向明尊前辈致以最真挚的谢意!”“皇帝放心,小僧一定代为转达。”尼乐和尚笑而点头,复又有些遗憾:“可惜,无论怎么封禁人界的灵气总会污染凝阳丹里的仙气。若是有完好无损的凝阳丹在,配以生生造化丹的浓郁生机,你的伤势或许还能有一丝转机,现在却只能延命,唉!”宇文太洛轻轻摇头:“无妨,朕已经很满足了。若无凝阳丹在,朕十年前就该寿元终了了。”说着,抬手过去亲自给和尚斟满茶杯。眼底深处微微一闪,和尚轻声道:“不过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不是吗?”倒茶的手僵了一下,待茶杯斟满后宇文太洛坐回原位,微微低头露出沉思之色。“皇帝还在犹豫吗?”和尚问道。宇文太洛点点头,有些无奈的道:“怎么能不犹豫呢,此事干系有多**师不是不清楚,万一有个闪失,别说大衍了,整个人界都得遭殃,朕不得不慎重!”和尚呵呵一笑:“皇帝可是不相信尊上?”宇文太洛急忙摆手:“法师哪里的话,朕怎么可能不相信明尊前辈!千年前若非明尊前辈相助朕也登不上帝位,六百年前若非明尊前辈出手朕早就殁了!明尊前辈帮朕许多,朕都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可是这件事确实太大,朕不得不慎重思量!”“那皇帝就真的甘心这么死去吗?据小僧所知你的寿元正常来说至少还有近八百年,如今一下子没了这么多,你真的放得下吗?”“原先放不下,现在却是可以的。吾儿初一已经寻回,有他继位,朕可以无忧。”“真的吗?”和尚笑容更盛,意味深长的看着宇文太洛。宇文太洛很想点头,可看到他的眼神后有犹豫了下来,眼神反复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拿起茶杯把玩着,和尚微笑道:“那孩子刚走吧?人你见过了,感觉如何?”宇文太洛毫不犹豫的道:“人顽劣了点,脑筋也被天一道尊教得古怪僵化,但心智还是很高的,是个聪明的孩子,朕......”“你知道小僧问的不是这些。”紧盯着宇文太洛的双眼,尼乐缓缓道:“小僧是问你的感觉如何?”宇文太洛默然。笑容微敛,尼乐淡淡的看着他。“皇帝,你的孩子是谁?”“宇文玄綦。”“那他是谁?”宇文太洛不答,半天后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尼乐捻着佛珠轻声道:“皇帝,小僧不懂治国的大事,但小僧明白一个道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小僧还知道亡羊补牢在很多事情上是没有用的,因为羊丢了就是丢了,即便你去补也无法挽回失去的部分。有些错一旦铸成就不可挽回,与其将错就错还不如错上加错,其结果并不见得比将错就错来得差。况且世间本就没有对错,对与错只是痴人硬生生掰出来的两个概念,你怎知你的错是真的错,而不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真理呢?”尼乐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宇文太洛本就松动的心意愈发动摇了,眼中满是纠结与挣扎。眼中划过一抹得意,尼乐继续轻声道:“皇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这也不仅仅是为你一人,还是为了大衍,为了整个人界。有了仙灵气,你的伤便有了复原的机会。若是再加上他的话,你的伤便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恢复。当初你功败垂成,现在何不抓住机会,将当年你未做成的事做成呢?”听到这里,宇文太洛的眼神忽然一清,猛然抬头不善的看着尼乐。“朕当年乃一念之差,事后想来无比后悔,朕岂能重蹈覆辙!”尼乐不为所动,仍是脸含笑意淡淡的扔出了三个字。“真的吗?”很想说是,可尼乐的眼睛让宇文太洛怎么也说不出口,末了眼神一凝转口问道:“你几次三番提及此事,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明尊的意思?当年的事你和明尊是否插手过,朕怎么感觉你们这么想让李初一死呢?”尼乐一听,脸当场就阴了下来,冷冰冰的道:“皇帝,讲话要谨慎。当年尊上算到你惹了大祸,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拼着命从仙界赶回人界前来救你,你怎能这般怀疑他呢?你怀疑小僧不打紧,你怀疑尊上,皇帝,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朕不是那个意思,朕是...”自知失言,宇文太洛赶忙解释,却被尼乐抬手打住。看着宇文太洛,尼乐肃声道:“皇帝,你生性多疑,小僧知道,小僧也知道此事确实非同一般,你多想也并不奇怪。可是你别忘了,你忧心大衍忧心人界,尊上忧心的却是三界众生!你的犹豫无非是害怕大衍的霸主地位会被动摇,说透了还是一己私欲,可尊上呢?尊上是真真正正的为了人界着想,是为了人界无数空望仙门而不得入的修士着想,尊上的大慈悲之心连小僧都折服不已,岂是你能质疑的?这些话今天说过便算,小僧全当没听到,可若是再有一次,那就别怪小僧破了嗔杀二戒了!”宇文太洛的脸色很是难看,可是却不敢翻脸。“方才确实是朕失言,还望法师不要见怪,他日见到明尊朕自会请罪。”尼乐这才重露笑脸,温声道:“皇帝知晓便好,小僧说过没听见就是没听见,皇帝不必担心。小僧也要向你致歉,方才一时激动言语不敬,还望皇帝莫要放在心上。只怪小僧修行不够,一颗佛心仍不圆满啊!”相视一笑芥蒂消,以茶代酒相互一敬,气氛重新融洽起来。放下茶杯,尼乐轻声道:“皇帝心有顾虑,小僧很理解。小僧只有一句话想说——不要只计算失去的,还要计算收货的。利与弊的权衡,皇帝应该比小僧更为精通,事成之后大衍确实会受到不小的冲击,可若是顶住了,大衍便仍是天下的霸主!”“可若是顶不住呢?”宇文太洛语气幽幽。尼乐哑然失笑,无奈的看着宇文太洛:“皇帝,小僧一直以为你是个很自信的人,却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这样一面。大衍国土辽阔兵源充足,又有天罡御雷大阵等诸多手段御敌,你有什么可怕的?说句小僧不该说的话,你就是拿人命去堆,也能堆到大衍调整完毕的那一天。况且人界又不是只有你大衍一个,漠北四宗、西边的太虚宫、西南的百兽山庄、南方的妖族,此外还有生死一线的宫封两家和极西死地的鬼族,再加上南方海外的南溟剑宗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宗族门派,哪一个不会成为目标?届时,大衍真正要应对的只有东海,只要东土顶得住,大衍自可无忧!”宇文太洛摇头:“说的轻松,万一那些杂鱼倒水怎么办?你知道的,大衍在仙界可没有人护持,他们若连成一气齐攻大衍,大衍岂有回天之力!”“这个你不要担心,你想的情况是不会发生的。”“你怎么知道不会发生?”尼乐不答,笑得高深莫测。宇文太洛心中一动,低声问道:“可是明尊已有安排?他会亲自前来助我大衍?”“你想多了,明尊是不会出手的。”见宇文太洛还要再问,尼乐无奈的摇摇头。“好吧,小僧就多说一点。你要知道,仙冥两界本就是宿敌,仙冥两界内部也各有恩怨,他们不会连成一气,局面只会比你想的更加混乱。你只要想法子保存实力,一直拖到调整完毕为止,之后如何乱中取胜,小僧就不必多说了吧?”说到最后,尼乐的声音愈发缥缈了,手中的佛珠也越捻越急,宇文太洛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末了轻轻的点了点头。“法师,劳烦告知明尊一声,日子不变,下月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