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全的声音有些低沉,在这个天色刚刚泛白的黎明,无端让人生出了几分寒意
“淮城那边起义军听说有了动静,淮城离我们这不过一百多里路程。据李掌柜推算,八月底,起义军就要有所行动。”
三个大男人,静悄悄地蹲在船头,压低着嗓子说话,并没有惊动其它船上的人。
李四喜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八月底?”
张三哥却比李四喜要聪明的多:“是因为八月初就能收粮食,就算再晚,月底家家户户粮食也应该收进仓里,该交的公粮也交齐了吧?”
起义军都是穷人,他们之所以起义,就是因为没粮吃闹的。
而官府不一样,他们天生有优越感,如果官府打不过,往京城退,他们绝对不会把即将到手的粮留给起义军的。
到时候,地里点一把火,这些官兵如匪徒,根本是不会在乎下面老百姓的死活
陆全点了一下头,低低地叹了口气:“对,起义军也是要吃粮的。现在打,那地里的粮食就糟蹋了!”
“南阳不是有驻军吗?”
李四喜挪了一下身子,凑得更近了,“南阳那么高的城墙,还有几千驻军,那些起义军就算打过来也抢占不了南阳吧。”
不过起义军过不过南阳,都是要从洪湖路过的,而蒋家坝虽然在边边上,可未必能安全。
提起南阳县的驻军,张三哥却是知道一些:“听说南阳驻军一部分去了京城,一部分留在南阳,留在南阳的也没全在城里守城,都派出去了……”
见陆全和李四喜都看向他,张三才压低声音解释道:“都派出去剿匪去了,说是剿匪,其实就是抄大户。哎,你们说我们穷人的日子不好过,怎么那些大户日子也不好过呢?”
陆全的神情越发的难看:“所以东阳郡的大户抄家的抄家,跑了的跑了。就连李掌柜也要走,看样子,起义军真的要过来了。”
“可都打起来了,扬州也不安全啊。”
李四喜狠狠地挠了一下头,扬州再不安全也比蒋家坝安全,蒋家坝可在起义军去京城的要道上呢。
“我们一定要现在买粮吗?不能再等等?”李四喜还是有些不甘心。
能不能再等等,等秋收下来,粮价肯定要掉的。
现在的粮价虽然不像去年那么高,可也不便宜,以前糙米一斤只要十二文,现在二十五文了。
新粮下来,糙米和陈米肯定是要便宜的。
陆全咬牙,心疼的好像在滴血:“就怕起义军打起来,粮价不掉反涨。官府也不是傻子,他们才不会管老百姓的死活。要是他们知道起义军在秋收后动作,你说他们还会将粮食留给起义军?”
“难怪他们现在要抄大户。”张三的牙齿咬得咯咯咯响,“这群畜生,守城的本事没有,就知道霍霍老百姓。”
“所以我们要买粮?”
陆全先谨慎地看了两眼附近的动静,才开了口,“起义军要是来,不管能不能打过,我们就跑,我们十几家找个野湖荡子船挨船绑一起,挨个三五个月是没有问题的。等到安定下来,不管是谁当家,总要给老百姓一个活路不是。到时候,我们再回来。”
他们这些行船的比那些种地的便捷的地方就在这一点,真要是跑,有船也比两条腿跑起来方便一些。
当然,前提条件是要有足够的粮食。
李四喜看看陆全,又看看张三哥,突然一抱头“呜呜”哭了起来:“这日子刚好点,还想着有余钱买地建房,给坛坛成个亲……”
后面的话被哭声淹没,听得陆全和张三也是一阵心酸。
起义军过来他们要逃,就算官府要来,他们可能也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