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季樱被留在正房院子许久,家里人都散了之后,季老太太又专程拉着她说了许多。
不外乎到了京城之后,遇上各种事儿该如何处理,其实现下京中是何情形谁也不清楚,季老太太也只能搜肠刮肚地琢磨出各种可能性,同季樱两个一一推演一遍,仿佛如此,便可应对一切困顿,也能让她放心一些。
可实际上,谁又晓得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
“这榕州的买卖,现下也缺人得很。”
末了,季老太太摇着头道:“你哥哥如今人比从前稳重了,办事也踏实许多,但若论鬼主意,他不及你。他这性子,在榕州守着买卖极适合,但去京城打点你爹的事,只怕容易慌了手脚,还琢磨不出个有用的法子来。嗐,说来咱们是一大家子人,真遇上事儿才觉得,这人呐,还是太少了,否则,也不要你一个姑娘家如此奔波。”
“祖母这话说的。”
季樱便笑,少不得软语哄她:“爹是我自个儿的爹,既是遇上了事儿,当闺女的前去伴在左右是应当应分的,哪怕帮不上忙,能从旁宽慰两句也是好的。祖母可不晓得呢,我爹虽嘴上不说,心里却喜欢我得紧,一日也是离不得的,在京城时便‘我宝贝闺女乖丫头’成日挂在嘴上,这段日子不见我,他还不知怎么惦记,今次我这一去,包管他一瞧见我就乐呵了。这心情一好呀,人便不慌乱了,脑子也清楚了,保不齐,一下子便将前因后果琢磨个明明白白,那这麻烦,岂不就迎刃而解?”
这些话当然是在劝季老太太宽心,季老太太心下固然着急,冷不防听了,却也掌不住笑出来,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了拍,让金锭取了银票来,给她收在荷包里。
“还是那句话,穷家富路,今次你去了,少不得要多方打点,手头宽裕些总不会出错,况且有陆家小子与你一道,身上带再多钱,我也不怕出岔子。”
她将季樱搂紧怀里,切切地道:“去了京城,有什么事,与你大哥哥商量着来,若需要跑腿儿,只管让他去坐。等你三叔到了,你得多听他的,他虽是个老好人性子,到底比你多吃许多年盐米,嗯?”
拉拉杂杂地又说了一通,瞧着时候实在不早了,才放季樱回去休息,特特打发了金锭跟着同去,好瞧瞧阿妙那边东西拾掇得怎么样。
季樱便领着金锭从正房院子出来了,行至荷塘边,远远地瞧见大石上坐了个人。
月光下,那身影瞧着格外冷寂,手中折扇轻摇,眼睛盯着水面上新发的荷叶,也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想了想,季樱也便抬脚过去,行至他面前:“四叔是在这里等我吗?”
季渊应声回头,抬眼与她目光相撞,没说话也没点头,盯着她瞧了半晌。
见他如此,季樱索性也就不着急了,旁边拣了块大石也坐了下来,单手托腮,与他对视。
得亏三月里天气暖和,在这荷塘便吹着夜风也并不冷,过了总有一盏茶的时间,季渊才将目光收了回去,从袖笼中掏出一卷银票来。
“拿去。”
他简短地道,银票往季樱怀里一抛。
“哎呀,回回都是这一套。”
季樱嘴上嫌弃,动作可是快得很,立刻将银票攥住了,便往自个儿的荷包里揣:“我尽量省着点花,回来若有剩,我再还给四叔。”
“嘁。”
季渊嗤了一声,懒得计较她这话有多不靠谱,手中折扇一收:“适才料想你与老太太必然有许多话说,就没急着去打扰——明日一早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