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省某个小镇。
秦慕楚跳下三轮车,掏出钱包给大叔付了钱。
“娃儿,你来这块子搞什么?旅游这块都没得好看滴。”
大叔拿了钱,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道。
“我就是这儿的人。”秦慕楚笑着回道。
“你是这儿的人?个是真滴?不像!”
大叔看了看秦慕楚,连连摇头。
秦慕楚无论是穿衣还是气质,都和小镇格格不入。
秦慕楚没有辩解,看着大叔骑着电三轮,沿着颠簸的青石路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久久无言。
他是不是忘找我钱了?我给的是一百啊!
叹了口气,背起书包,转身向镇子走去。
青石镇。
大大的石碑上刻着小镇的名字。
秦慕楚过年时来过这儿一次,没待几天,就被院长依依不舍地赶回了燕京。
“娃儿,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在小镇里陪我浪费时间,回去拍电影,我等着看……”
离别时院长的话犹在耳畔。
秦慕楚这个冒牌货并没有被院长发现异常。
也许发现了,却只是当做去了大城市,长了见识,才发生了变化。
走到孤儿院门口,这里虽然不是孤儿院了,可牌子还没拆。
门没关,敞开着。
小镇就这么些人,大家都知根知底,倒是做到了“夜不闭户”。
秦慕楚走进院子,进了房间,把包放在桌子上。
这里原来是食堂,孤儿院撤了后就变成了客厅。
“谁啊?”
院里传来喊声,秦慕楚的动静被院里的人听到了。
很快,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走了出来。
“小秦?”
老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原地愣愣地喊道。
“是我,院长,我回来了,回来带你看电影,我拍的电影……”
……
“多吃这个,这个对身体好。”
“你爱吃的那家卤菜没了,老张一家搬去县里了,不然还能给你买点……”
院长不停给秦慕楚夹着菜。
秦慕楚来着不拒,虽然他已经撑了。
院长见秦慕楚这么能吃,笑得很开心:
“好好,去燕京能吃了,好,水色也比以前好了。”
“对了,你这次为什么回来?”
院长突然问。
秦慕楚放下筷子,他刚见到院长就说了带他看电影,没想到院长压根没记住。
他只当院长见到他太高兴了,没注意听他说什么。
“我第一部电影拍好了,已经上映了,这次回来就是想带您去看。”
秦慕楚看着院长。
这是前任秦慕楚最大的愿望,也是现在的他最大的愿望。
“电影?你拍了电影?这么快?”
院长很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明天我们就在镇上,镇上不是有电影院吗,我们明天就在镇上的电影院看。”秦慕楚说道。
“镇上的电影院不行,那就是个小剧场,偶尔放放电影,大部分时候都关门,不卖票的。”
院长摇摇头。
“没事,您放心吧,我带了电影过来,和镇政府商量一下,能放的。”
秦慕楚解释道。
他上次来就去过镇上的电影院,自然知道那个电影院是什么情况。
就一个放映厅,还特别小。
与其说是电影院,
不如说是个“小放映剧场”。
所以他早有准备,带来了电影的拷贝。
“好好好,那就好。我去通知他们,让他们明天都去看你的电影。”
院长很高兴,起身就要出去。
“院长,都这么晚了,明天再通知吧!”
秦慕楚追出去喊道。
“不晚,不晚!”
院长已经走远,很难想象一个七十多的老人能有这份敏捷。
……
第二天一早。
电影院大门就打开了,里面坐满了人。
座位不够,大家还自带了小板凳过来。
议论声很大,交头接耳的。
看电影,是小镇少有的事。
看小镇自己人拍的电影,更是头一遭。
几乎镇上能来的人都来了。
“小秦,这电影我在网上都看到过,传得沸沸扬扬的,没想到导演竟然是我们青石镇的人,咱们镇还出了个大导演。
老爷子,这都是您教导有方啊!”
镇长热情地拉着秦慕楚的手不愿松开。
“都是孩子自己努力,聪明!”
院长谦虚道,但脸上却是遏制不住的骄傲。
昨晚他跑到了镇长的家里,说了秦慕楚明天要在电影院放电影的事。
老人在镇上生活这么多年,一辈子行善积德,颇有威望。
再听说电影是小镇自己人拍的,镇长当即拍板答应。
还主动帮忙号召大家一起去看。
秦慕楚他见过,作为镇长,他也去过孤儿院探望,秦慕楚是里面最大的孩子。
长相英俊,有着和别的孩子不同的沉稳,很懂事。
之前秦慕楚去燕京学艺术的事小镇都传遍了。
这年头,能走出小镇已经是大新闻,更何况还是去首都当艺术家。
……
电影开始了,电影院逐渐安静下来。
两个小时过得很快,电影结束,不少人都眼圈通红。
“小秦,你这孩子,怎么非得给孩子爸爸拍死了呢?这小孩这么小就没爸爸,多可怜。”
一个中年妇女走到秦慕楚旁边埋怨道。
“王姨,电影都是假的,再说,小孩不是被科长领养了吗?”
秦慕楚陪着笑解释。
这位王姨就住在孤儿院隔壁,日记里有提到过,看着秦慕楚从小长大,秦慕楚在她家吃过不少次饭。
“唉,姨也知道都是假的,这不是心疼吗?你以后拍电影,可不能再拍这么惨了……”
王姨还有些抽泣。
“哎哎哎,一定,一定!”
秦慕楚还能怎么办,只能笑着答应。
渐渐的电影院的人都走差不多了。
秦慕楚搀扶着院长走在回去的路上:
“院长,怎么样?电影好看吗?”
院长看了电影就没有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慕楚有些忐忑,比首映礼时还要忐忑。
相比于其他人,他更关心眼前老人对电影的评价。
“小秦啊,你长大了……”
院长没有说电影,他看向秦慕楚,伸出手,想要摸摸秦慕楚的头,却发现够不着。
秦慕楚连忙弓着腰低下头。
院长欣慰地笑了笑,摸了摸秦慕楚的头。
“真快啊,一想当年,你才这么点高。”
院长伸手比了个高度。
“一转眼,你都成大人了。”
“院里的孩子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打小就懂事,照顾弟弟妹妹,帮着我做事。”
院长看着秦慕楚,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沧桑:
“但你越懂事,我就越不放心。生怕你受了委屈,自己忍着,不和我说……”
“院长……”
秦慕楚不知怎么的,眼睛红了。
“娃儿,别哭,别哭。”
院长用手抹去秦慕楚眼角的眼泪。
“今天看到你的电影啊,我就放心了,你长大了,有能力自己照顾好自己了。
我老了,知道你想拍电影给我看,可我就怕自己等不到那时候,你什么事都爱放心里,到时候谁来开导你?”
院长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秦慕楚一岁多就被他领到孤儿院,十几年养育,早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
“院长,别胡说,以后我每一部电影都带你看,您得一直看到我不拍了。”
院长乐了,笑道:
“你这孩子,净胡说!那我还得活多少年?七十多了,该知足了,能看到你成才,够了,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