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证明，就算是跳梁小丑，也有资深的小丑，陆彤便是其中之一。他们一进会场便有人把他们带到MIC的位置上去，非常靠前，昭示了MIC在C市时尚界的地位，他们走过去时已经有人坐在那里，陆彤一身艳丽的礼服。朱立坐在她身边，一贯的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她另一边则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很年轻，左耳上的钻石耳钉十分显眼，微翘的嘴角让整张脸透着几分邪魅，小语暗暗猜测这个人可能是MIC的副总裁，黎赫。小语很喜欢男人穿西装，总觉得西装笔挺的男人很有型，很专业，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成熟魅力。她曾经做过一份调查，调查显示穿白色西装的男人通常都对自己的外形或是整体非常有信心，夸张一点叫做自恋，低调一点叫做自信，总而言之都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那是黎赫，副总裁。”成睿杰带着小语上前打招呼，自然也没有忽略黎赫眼里的惊艳，不着痕迹地将小语往身边拉了拉，黎赫仿佛没有察觉似的站起身和小语握手。“你就是新来的设计师莫小语吧？一直都听他们在谈论你，我一直没机会见到真人，真是可惜了。”黎赫戏谑地扫了一眼成睿杰，这家伙似乎有点防备他呢，真是有趣，看来这家伙对小语也有点心思嘛。“黎副总真爱开玩笑。”小语浅笑，美眸中的笑意恰到好处的清纯，让黎赫微微惊讶，只是眼里的打量却更深了。美丽的花瓶总是让人提不起兴致，只有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才能让男人兴起掠夺的冲动，这也是为什么陆彤能勾搭上那么多男人，却总是没有能够长久的。“小语，真没想到成总监会带你来，看来年轻貌美还是有好处的。”美丽的花瓶说话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永远搞不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又或是永远以为自己才是主角。黎赫颇有兴致地冷眼旁观，他更有兴趣知道成睿杰会不会为他的小美女出头，然而事实证明，小语的战斗力很惊人，她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忙。“彤姐，你其实只比我大一两岁。”不过么，两人外表看起来却相差甚远。当然后面的话小语并没有说下去，似笑非笑的样子意有所指，单看陆彤难看的脸色就明白，她一定是听懂了。“你……”陆彤恼羞成怒，刚要站起身，全场的灯忽然暗了，一束追光打到了舞台上，发布会正式开始，她只能恼怒地坐下。乔伊的出名并非运气，她是个对时装触觉极为敏感的人，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嗅出市场的走向，这样的人即便引领不了潮流，却也总是能走到潮流的前端。她的作品和她个人完全呈现了相反的风格，也许就是这样截然不同的差距才让她的作品让人更为印象深刻。乔伊性感、妩媚、艳丽，就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带着令人痴迷的魔力，仿佛能让所有男人为之疯狂。然而她的作品却一直呈现出干净清爽、温和内敛的格调，选料特别，细节完美，没有过分的夸张、装饰，线条轮廓流畅而高雅，她认为最极致的奢华就是回归自我、完全听从个性的狂欢。“怎么样，什么感觉？”黑暗里，成睿杰靠近小语，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从旁人的角度看，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小语微微蹙眉，她不习惯别人的靠近，但贸然地推开又好像显得很不礼貌，一时间也有些纠结。“她很懂这个圈子。”她的声音同样很轻，恰好能让成睿杰听得清楚，却又不会让别人听到她的评价。“怎么说？”成睿杰挑眉轻问。“时尚圈变幻无常、肤浅、精神分裂，每个人都迫切希望逃离这个冷漠刻薄的世界，却又不得不身在这个拜金、不切实际、毫无安全感的世界里，挣扎、纠缠、徘徊。”她终于还是微微侧了侧身，两人错开一个安全的距离，才让她能继续说话：“她很懂这个圈子的规则，总是能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能让人在平凡中寻找到不平凡。”“你不喜欢时尚圈，为什么要做设计师？”借着舞台上微弱的灯光，他能依稀看到她精致的侧脸，她恰好坐在光亮和阴影的交汇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茸茸的光边，她很美，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而是那种百看不厌的美，宛若雕刻师精心雕刻而成的五官，小语抿唇不语，浅笑挂在唇边。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她不认为她有必要剖析自己的内心来满足他的好奇心。实际上，小语是喜欢这个圈子的，即使它浮夸、虚伪、贪婪，但是就因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所以她才觉得安全。她从不羡慕五光十色的舞台，也不羡慕一夜成名的明星，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成名也好成功也好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就能得到多大的成就，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从来都没有。天之骄子或是运气好的人，不过是人们安慰自己的理由罢了，没有人可以一辈子一帆风顺，也没有人可以理直气壮地得到一切，从来都没有。“让你陪我来看一场秀很为难你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在小语身后响起，黑暗里，看不清模样。“你不要无理取闹。”男人沉稳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份不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要不要爸妈他们对你施压，你压根就不想看到我对不对，就想着那个狐狸精，你不要以为我没有抓到她我就不能怎么样。”女人依旧很不高兴。“这些事回去再说吧。”低沉而冷漠的声音随之扬了出来。成睿杰是第一个感觉到小语的变化的，她僵直了身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那抹弯弯的弧度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去拍拍她，却碰到了她的手指，冷得像块冰，还有些许的颤抖。“怎么了，不舒服么？”他将她拉进自己，抬手就摸了摸她的额头，同样的冰冷，和手一样。“没事。”她缓慢地吐出两个字，即使全身发僵，她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仪态，只是硬拉扯出的淡笑显得无比勉强，她一直将软弱隐藏的很好，隐藏地连她自己都以为真的已经没有了。然而，她所有的伪装，在会场所有灯亮起的那一刹那，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