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韵从小乖巧安静,从来都是父母不需要操心的那个,二十二岁那年就以优异的硕士毕业生的身份留在京大研究院,后来又被派去瑞士进修了两年,之后便一直呆在京大做研究员。连韵的每一步都是安分守己的,因为常年在实验室做研究的关系,她不太擅长同人打交道,偶尔被拉去京大医学院做讲座,也是讲座结束就不见人影,所以在京大,连韵是个谜一样的人物。纵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想要追她,毕竟有一个像她这样漂亮又出色的女朋友实在是一件太值得骄傲的事了,只是在大家还在踌躇该如何接近这个不爱说话又害羞沉静的女研究院时,她已经将未婚的状态改成了已婚。和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闪婚,是连韵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她习惯了按部就班,不论是生活、学习还是工作,即使陆离很出色,她也没有想过他们竟然就这样越过了恋爱交往的阶段,直接走进了婚姻。约好去领证的那天,连韵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连平时最简单的实验都做错了步骤,虽然组长没有责备她,但是眼底的疑惑还是让她有些尴尬,只好谎称身体不舒服地请了假。连韵一个人傻坐在路边的咖啡吧里,一只手紧紧地按着黑色的包包,像是怕被人抢走了似的,耳边响起的是陆离昨天说的话。“你父亲如今立在风口浪尖,已经是进退两难的地步,所以才想攀上成家。但是我想你妹妹应该也告诉你成家老二是什么样的人了,尤其是这样的情况嫁过去,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陆离的口吻很平淡,没有半分的不屑和鄙视,反而透着从未有过的认真,“我需要一个妻子,而你,或许也能有更好的选择。”其实父亲的打算连韵是知道的,因为她的婚事问题,连漓和父亲吵了好几次,她心里也是明白父亲的无奈,若是他能选择他绝对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或许在官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即使想急流勇退也做不到。连韵甚至想,其实嫁去成家也没什么关系,成老二那种个性只怕是不会安分地留在家里的,那么她在成家和在自己家,大概也是一样的。但是那些,都是在陆离没有出现的时候的想法,而现在陆离出现了,并且说出了想要娶她的想法,虽然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有一个人,但是连韵就是忍不住地被他吸引。官家子弟她见过不少,纨绔的张扬的风流的,却没见过陆离这样的,沉稳淡漠,就像一棵高大的香樟,只是站在他的身边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所以,她选择了嫁给陆离,谁都不相信陆家的大少爷竟然会娶了连家那个内向得有些懦弱的大小姐,这样的组合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不知道是不是陆离事先安排过的关系,他们进民政局之后很快就拍了照,拿到了大红本,看到大红本上的照片,连韵久久回不了神,她突然觉得有点玄幻,原来结婚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么?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她就成了别人的配偶,她的人生就硬生生地和另一个人捆绑到了一起,甚至到死都会挂着某某夫人的名头。“你……要走了?”连韵是被陆离牵着离开民政局的,直到两人走到黑色的奥迪车边上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两辆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今天是他们领证的日子,他就这样抛下她离开了?“刚才秘书来电话说市里出了点事,我要赶过去处理一下。”陆离摸摸她的头,见她眉头还是紧锁着,继而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到她的手上,“这是新房的钥匙,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现在看来只能先委屈你了,我让司机送你过去,你看下还需要添什么东西,我们周末再去买。”新房?连韵惊讶地望着陆离,她这几天都处在迷乱的状态里,压根就没想过结婚以后住在哪里的问题,因为医学院离家比较远的关系她平时都是住在学校的员工宿舍里,所以她还以为他们领了证交了差就能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各过各的。“怎么了?你不会以为领证就跟签合同似的,签完就行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连韵讶然的样子陆离都忍不住想笑,他一直都知道这丫头少根筋,但是没想到能迷糊到这个程度。实际上若不是连家的事耽搁不得,而成家老二似乎还真是对连韵有了点兴趣,陆离也不至于这么快把人娶进门,他其实是个很守旧的人,在他看来婚姻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他或许不爱连韵,但是他喜欢这个容易脸红的丫头,所以他其实是想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的,虽然他知道也许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些事。“我以为……”连韵是真的很惊讶,陆离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她以为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却没想到细心的他其实什么都想到了。这样的贴心,让她不由地心底一暖。“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市里的事一处理完我就回去。”说话间已经帮连韵开了车门,见她坐进去之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哦对了,我打了电话给小语和秦墨,请他们过来吃饭,晚上我们在新房附近找个饭店一起吃饭,就当庆祝好了。”“嗯,我知道了。”连韵点点头,听到陆离提起小语时,她忍不住抬头扫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自然,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对小语的感情很复杂,有些妒忌,也有些羡慕,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其实和陆离认识没多久,他就提过他和小语之间的事,用十分淡然的口吻,像是述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但是连韵就是很心疼,心疼这个看起来无坚不摧的男人。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喜欢的男人心里有别的女人,即使那个女人和他没有半分可能,但是偏偏莫小语是个让人没办法讨厌的女孩,而最重要的是她那份将陆离当成亲人的坦荡。她其实是知道的,男女之间所谓的知己情分不过是暧昧的借口,每个女孩都不会介意有更多人对她们好,尤其是像陆离这样沉默的守护,但是莫小语却不一样,她是真心地将陆离当成哥哥看待,急切地希望陆离能幸福,甚至那份希望比希望自己幸福来得更重。所以这样的人,她要怎么去讨厌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连韵支着头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忽然好像有点懂陆离的心情了。新房的位置在市政府和京大医学院的中间,算不得富人区,但是在寸土寸金的A市,这样一套一百五十平的套房也是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了。新房布置得很漂亮,看得出来家具什么的都是价值不菲,她忽然想起之前听连漓说过陆离的家底殷实,现在看来果然没说错。她茫然地立在新房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傍上了有钱有势的青年才俊?要是陆离知道她现在才发现这件事,一定会无语问苍天,也不知道该说连家大小姐活在山洞里,还是该说她实在太迟钝,在A市的上流圈子里,陆离就是钻石王老五的代言人,谁家千金小姐不想方设法地接近他,也只有连韵这种糊里糊涂就嫁给他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出众。她才到没多久,门铃就响了,不过不是陆离,而是小语和秦墨。“那家伙居然就这样把你抛下了?也太不负责任了吧?”莫小语怒了,陆离那家伙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刚领了证就把人丢下了,他也不怕他的新娘生气。“我收到消息,有人集结上访,闹得挺大的,阿离应该是去处理这件事了。”秦墨拍拍小语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抬头看向连韵,“下个月月初就是换届改选,这个时候出事很麻烦。”连韵点点头,她知道陆离是工作狂,这会儿市里出了事他也不可能做甩手掌柜,她自然是不会埋怨他的,再说他们刚刚领了证,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见秦墨为陆离说话,小语嘟着嘴便也不再呛声,反而拉着连韵要参观新房,听说新房是陆离给她的惊喜之后,又帮着陆离说了许多好话,直说得连韵面色羞红。秦墨含笑地看着自家老婆,那丫头明明就是担心连韵真的生陆离的气,这才嚷着要给人家连韵出气,这会儿听出连韵没有生气,立刻又连番轰炸陆离的好来了,他头疼地扶额,这么个闹腾的性子要到哪天才能消停了。后来陆离给小语打了电话,让她帮忙陪一陪连韵,说是他市里实在走不开,事情闹得太大都惊动了上层,他需要安顿好才能回来,然后小语和秦墨便陪着连韵吃了晚饭。陆离回来的时候,连韵靠着沙发睡着了,昏黄的灯照在她的脸上,本就漂亮的五官比平时更美上了几分,陆离从来都不是好色的,他身居高位,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太多,却没有一个人能接近他,而这样冷漠的他,却将这样一个小白兔似的丫头留在了身边。“唔……你回来了?”连韵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地挣扎着坐起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陆离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一点,他脱下外套,走到连韵身边将她拦腰抱起。“……”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连韵惊呼一声,本能地勾住陆离的脖子,紧紧地缩在他的怀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以后我晚回来你不用等我。”陆离将人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见她粉色的脸颊,不由自主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之间偶尔会有这样暧昧的小动作,陆离是个绅士,举止温柔有礼,偶尔的亲密动作也不会让连韵有半分的不适,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市里没事吧?”连韵的睡意已经被刚才的变故吓没了,这会儿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陆离说起话来。“嗯,拆迁办那边没处理好,那些居民三人成虎地跑来市政府闹事,还伤了人,所以处理地久了一些。”陆离对连韵向来没有忌讳,一方面她不是官场的人,另一方面她是他的妻子,他们的世界虽然没有交集,但是陆离还是希望她能知道他在外面忙些什么。“今天委屈你了。”陆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到连韵的手里,“结婚礼物。”是一枚钻戒,纵然连韵不懂这些也看得出来这枚钻戒的成色很好,款式很精致,在戒指的环内还刻了她名字的缩写‘LY’,显然是一枚订制的戒指。陆离的用心,让连韵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她以为这个男人只是需要一段婚姻和一个妻子,以为他只是为了疗伤才会娶她,她有过许多的想法,甚至对未来的生活没有多抱什么幻想,可是陆离的体贴和细致却让连韵心底的希望生根发芽。爱上这个男人,实在是一件太轻而易举的事情了。真是被他爱上,大概真的是……不太可能吧。“不喜欢?”陆离微微皱眉,他以为女人都是喜欢这些东西的,至少在结婚的时候应该是需要钻戒的,但是看着连韵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很喜欢的样子。“没有,很漂亮,我很喜欢。”连韵很快回神,朝着陆离笑了笑,伸出手示意陆离为她戴上。对连韵的动作,陆离心里是有些惊讶的,这个安静地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丫头其实比他更冷疏,连韵很乖巧很温柔,总是陆离说什么她就同意什么,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主见,但是陆离知道她只是没有上心,因为不太在意自然就表现地很淡然。“你喜欢就好。”陆离朝她笑笑,帮她掖了掖被子,“我去洗澡,你先睡吧。”连韵抿了抿唇,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紧,其实她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两个才认识一个多月的人就这样忽然成了夫妻,还要睡在一张床上,这种被侵略的感觉让她有些抗拒。“不用害怕,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碰你。我一会儿还有一份报告要赶,洗完澡就去隔壁,你早点睡。”陆离说完,揉了揉她的碎发,这才转身离去。而窝在被子里的连韵,则是望着那道关上的门,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