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线忽的一暗,却是慕容遥横腿一扫,将一座烛台扫倒在地,噗呲一声,本就昏暗的大殿被更多隐匿的阴影所吞噬。然而方白却觉得自己的眼前白光越来越盛,这样的光芒好像要将她吞噬一样,她听到恒哥哥站在白光之外大声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拼命的叫着冉儿,冉儿,她多想告诉他,我没有义父了,没有弟弟了,我不姓方,我也不叫方冉,我是萧琳琅,我爹,是前朝盗圣萧牧……起起伏伏间,她觉得自己在白光之中漂浮了很久,她好像在寻找着某个人,然而却一直不得法门,无法找到有关这个人的蛛丝马迹,她想大声质问他,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为什么要躲着我?她找啊找,找到白色的光芒逐渐褪去被黑色所笼罩还是没能找到。她觉得自己此生是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白姐姐还没醒吗?”“启禀娘娘,还没醒。”“那你们有没有喂她吃什么东西?”“早上喂了点参汤。”“怎么还没醒呢?白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好吵,好像有只苍蝇在她耳边嗡嗡嗡的叫,她想伸手去将这只苍蝇挥开,却觉得胳膊重的厉害,如果千骑在就好了,以他的动作,肯定能双指夹住这只苍蝇,将其捏死。想到这里,她微微笑了起来。耳边的苍蝇又一惊一乍的叫喊起来“白姐姐!”方白这才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的光芒,光晕在她面前晃动变化,逐渐形成一张凝脂鹅蛋的小脸,却是一个熟人。夏天,她曾在慕容山庄见过她。“太好了,白姐姐醒过来了,”小姑娘一惊一乍的蹦了跳了起来,吓的周围的人都忙不迭的去搀扶她,似乎生怕她磕着碰着,然而她却不管不顾道“白姐姐一定饿了,快去准备吃的,还有,叫天涯大人来,快去啊。”“是,是,是。”在得到她的吩咐后,屋里的人都急匆匆的出去,各奔东西了。而这夏天却一脸欣喜的往床边一趴,洋溢着一张笑脸看向方白,自言自语道“太好了,白姐姐醒了,以后我在这宫里也不会这么闷了,白姐姐可以陪我玩,还能陪我切磋武功,不过白姐姐,你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方白觉得这具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更遑论她混乱的大脑,她慢慢的闭上眼睛,思绪如麻,理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了。她是被义父所伤,她和赵奕恒设计要降服方兴业,并分散他的兵权,却没想到自己低估了义父的武功,最后,最后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慕容遥破釜沉舟的和他战在一处,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慕容遥,再次念起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已经不是那临风而立衣袂并举的绝世男儿了,却是那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半人半鬼,现在,他,还活着吗?从周围的环境来判断,她应该还好好的呆在宫中,那么此一役是赵奕恒赢了?若是方兴业胜,以他睚眦必报的心态,此时的自己早已被挫骨扬灰了才对,但是,是怎么胜的,慕容遥他……她不敢去做那个猜想,大脑还兀自昏沉,身体还是照样没什么知觉,耳边传来内监一路小跑进来的声音,忙不迭道“药来了,汤来了,饭菜来了。”听夏天在一旁吩咐宫人给她喂汤汤水水,她却懒的脸嘴唇都不想张开,也许是躺了太久,她已经忘记要怎么张口了吧。没一会的功夫,就听人在外头高声传道“皇上驾到——!”“恒哥哥!”方白猛的睁开眼睛向一旁望去,竟看到那身着鹅黄色宫装,挺着半大的肚子的夏天,兴奋的叫着恒哥哥迎了上去,才进门的帝王瞪了她一眼,小声责备了她什么。方白只觉得双眸蒙了一层雾霭,好像看到自己曾经的身影和她重叠了一样,原来自己曾经那么深爱过这个人,以至于眸子里全是他。在赵奕恒安抚了夏天之后已经快步走到床边,看方白已经睁开眼睛了,不动声色的从夏天怀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为方白掖了掖被角。“冉儿,你醒了?”他问的一句废话,眼睛都张开了,自然是醒了。夏天在一旁鸹噪道“刚醒,刚醒,天涯大人,你医术好,快来给白姐姐看看吧。”方白这才注意到,跟在赵奕恒身后的正是那邪魅的羌夷氏长老楚天涯,天涯此刻还身着官服,拂开围在床边的内监和宫女,上的前去为方白把脉,稍微一个斟酌,便从随身带着的药箱之内拿出一条手指粗细的蛇。满室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夏天这样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都躲到了赵奕恒的身后。赵奕恒紧了眉心看他道“你要作甚。”天涯神色平静的走到床边,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弹,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就从他的手上落在了方白的被褥上,见缝插针,寻着被角钻进了方白的被窝。方白本是很怕蛇这种冰凉的东西的,但奈何她现在觉得浑身上下沉的动都动不了,虽知道天涯不会害自己,但还是恨不得将这蛇甩的远远的,也不至于如坐针毡的心里发毛。看着蛇钻进被窝了,天涯才道“这是我以毒攻毒之法,你内伤和硬伤虽都已开始愈合,但体内鸩毒趁你体弱散发了出来,如若不先行克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赵奕恒身形一颤,哑口无言,没人比他更清楚方白身上鸩毒的来源,也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鸩毒的可怕,就在他辅一登基的时候,就用一小滴‘一品雨露’兑了一坛子的酒,将后宫三千佳丽送上了陪葬的墓穴。是他,是他亲手害死了她,也是他让她承受了这么多的折磨。方白眉心一紧,面部表情显得有些痛苦,似乎感受到了一种非人的折磨,没人知道被子底下发生了什么,不出片刻,一条圆滚滚浑身僵硬的蛇从被子里滑落在地,让夏天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