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当下失力,整个人向后退去,追风一挣开铁索的桎梏就拔身而起,五指张开,数枚飞镖带着苍劲之力向燕青射了出去,迅疾如电。收回铁索,燕青单臂一甩,铁索如蛇似电挥散开追风撒出的飞镖,然,江湖上追风的夺命镖自成名以来皆是例不虚发,燕青岂会成为例外,当她唯一的一条臂膀也被飞镖射中的时候就已显露疲态。季雨想冲出去,方白却一只手拦在他的面前“你也想死吗。”出去未必就会死,追风武功不高,只是仗着一手出神入化的飞镖,只要他注意躲避……没等他向方白开口请求,就惊讶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燕青。似乎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在楼中寡言少语的女人竟然会为此孤注一掷,她内力一震逼出体内的飞镖,阖身向追风扑了过去,铁索如银蛇狂舞,冲着追风就劈头盖脸的罩了下来。追风大骇,一腿横扫出去,逼退燕青几步,抽身就要逃窜。燕青飞身上去拦截,一鞭既出,二鞭随至,铁索柔韧迅疾无比。但追风腾挪闪转间已经射出了数枚飞镖,悉数落在了燕青的身上,这没能阻止燕青的逼近反倒让燕青的铁索舞的越来越快,逐渐向追风逼近,在他身上甩出数道血痕。银光闪烁间,噗的一声,追风的整条手臂都被拉出一条血痕,手上捏着的一枚飞镖随即脱手飞出,趁此空当,燕青身子离地,飞身向追风扑了上去。这一变化迅速至极,围观众人无不为他二人捏了一把冷汗,欲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燕青将追风抱了个满怀,一条铁索缠上他的脖子,二人身形向后撞去,但见几个翻滚,‘噗通’一声,落入黑沉沉的江水中。春日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落下,直到半晌之后众人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纷纷围到江边张望,只见沉霜江中波浪翻滚混合着血水一片浑浊,哪还寻得到燕青与追风的身影。有些人着急了,想要下去救人,却听方白的声音在身后冷冷响起“下去就不要再上来了!”众人止步,因为他们听得出方白口气之中饱含暴戾之气。季雨站在方白的身边,见她浑身哆嗦,双手攥拳,脸色白的好像一张纸,知道她必然是又想到了莫良宵之死,纵然燕青和自己相识多年,他也不想燕青死,但,在这场战役之中,总要有所牺牲的。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吧。沉霜江中的水越发浑浊,被血染的波浪向四周扩散出去,岸边的人却无法出手相救,眼睁睁的看着水面再次恢复平静,眼睁睁的看着血水静谧无波。在他们面前已经呈现出了一个事实:追风和燕青都死了。有人回头向方白看去,目光之中满是对这个恶毒女人的指责,方白却慢慢的松开了紧攥的拳头,她的眸光被细雨所迷蒙,在她面前好像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不,还有一个。男子身着一身紫衣,嬉皮笑脸的站在她的面前。方白动着僵硬的嘴角微微一笑“你的仇报了,良宵……还有燕青,你,不会怪我吧,估计她也和我一样,没了你,生无可恋……”女子的声音澄澈空灵,听在耳中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让那些方才对她还满是愤慨的揽月楼弟子也不禁动容,若少主真是被追风所杀……罢了,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都和他们无关,他们现在是揽月楼的人,臣服于方白麾下,方白说谁是叛徒,谁,就是叛徒。虚无公子有些心疼方白,扶着她摇摇晃晃的身体向楼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小心哄道“老大啊,咱先进楼去换件衣裳吧,我让老冯在里头生个炭火盆子,您暖暖手,暖暖脚,好不好?”方白没有回应,整个人好像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她是回来报仇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抱着一个让追风必死的想法,如今追风死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没了活下去的理由,也没了让自己站直的动力。她想要回到房间去,回到那个熟悉的房间,躺在床上,一梦醒来的时候就能听到那个人说:你这丫头着实惫懒,怎的现在还赖在床上。为什么赖床,为什么赖床,自是等你来叫醒我……恰如如江畔蔷薇,红艳似血,风霜不侵,雨雪不折。但浮生如梦,终负黄粱,斯人已逝,为欢几何?独剩孑然一身,只在那不同的梦境之中,颠沛流离饱受折磨……方白又回到了刚刚站立的房间,只是此时她是坐在榻上的,虚无公子张罗着给她换件干衣裳,好话说尽也不能让她动弹分毫,只得让老冯四处搜刮了木头进来,生了一盆炭火,放在方白的脚边,烘烤着她的身体。她的身子本就单薄,看在人的眼中会让人忍不住的心疼,怔怔然发呆的模样又让人觉得她似乎一辈子也不会说话不会笑了,虚无公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白,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不用担心,让楼主休息休息就好了。”房内的第三个人开腔了,却是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季雨,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方白这样了,上次少主死的时候,她也这般神情恍惚,好在不久之后她就慢慢恢复了。虚无公子道“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不是让你在楼下张罗着那些揽月楼旧部的事情吗,你跑上来做什么?哎呦,真让人不省心啊。”季雨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道“他们商量着要继续祭拜少主,问楼主要不要过去。”榻上坐着的女子终于有了一丝动弹,扭头看了看季雨,又仓惶间摇头道“我不去了……”虚无公子向季雨耸耸肩,言下之意是在下逐客令了,季雨又有些担忧的看方白一眼,转身离开。虚无公子低头去拨弄火盆里的木炭,被呛的连声咳嗽,起身打开窗户,冲方白笑道“说来真是奇怪,好像年年清明都下雨。”方白的目光向窗外掠去,她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