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跪在地上哭泣了良久,然后又站起身来,走到棺木前,伸手缓缓揭开盖在棺材上的拦天盖,又是一阵隐隐的低沉哭泣。“小姐,要不您去歇着,灵堂里就由老奴带着婢子们守着。你都两天两夜没合眼!”“我想陪着父亲!”“如今大公子和相爷都不在了,夫人又成了那个样子,小姐,您也应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若不然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呀!”“往后的日子等到了往后再说,如今我只想亲眼看到害得咱们府上如此凄惨的皇甫木兰能够在刽子手的刀下被亲手斩杀,为哥哥和父亲报仇,解了我的心头只恨!”远处的花架后面传来一个婆子和韦惜月带着哀伤和恨意的声音。那身影身形微微一怔,止住哭声,快速跑到了院子里,然后轻轻一跃,跃上了房顶。韦惜月的那婆子刚好走到了院子的不远处。“王嬷嬷,刚才你有没有瞧见什么东西?”韦惜月忽然停下脚步问道。王嬷嬷老眼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除了地上卷起的几片落叶,便是斑斑点点的婆娑树影,什么都没有瞧见。“老奴眼有些花,什么也没有瞧见!”“我刚才好像看见哥哥了!”韦惜月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才那黑影离开的方向。那王妈妈身体猛然一怔,只觉得嗖嗖的冷风从耳边吹过,说不上来的阴森和诡异,只从脚脖子凉道了后脑勺。年纪大了人最容易相信些有的没的。“小……小姐……你是不是看眼花了?大公子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王嬷嬷声音有些颤抖。韦惜月瞧了一眼那王嬷嬷轻轻颤抖着的声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竟然什么也不怕似的,抬步朝着灵堂里走了进去,点燃了供桌上的蜡烛。轻轻淡淡地对身后跟上来的王嬷嬷道:“就算是哥哥的鬼魂回来了,那又有什么好怕的?总归也是我哥哥,就我我相信他的心里是念着我们一家子人,断不会伤害我!”王妈妈早就被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再听韦惜月说了这话,更加觉得今晚这灵堂里绝对诡异。大公子的鬼魂若是回来,不会伤害到她们家小姐是没错,但是不代表不会伤到她们这些吓人。王嬷嬷的一张脸几乎吓的惨白,脚下有些浮软地走到了草铺上:“小姐,其实……夫人那边也需要你守的,要不今晚这边就找几分婢子过来守着,老奴陪你去守着夫人?夫人夜里总爱起夜,没有你在身边,她总不放心!”韦惜月没有说话,缓缓走到了棺木旁边,在瞧见别揭开的拦天盖之时忽然一愣,在袖子地下缓缓攥紧了手。“小姐?”王嬷嬷没听到韦惜月的回应,又试探性唤了一声。韦惜月回过神儿来,双眼在灵堂的各角落打量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不露声色地道:“你说的也是,你去母亲的房里守着吧,母亲被你伺候惯了,没有你在身边,那些粗手粗脚的丫头我不放心!”“可是,小姐你……”“我今晚想陪着父亲!”说着,在棺材旁边的草铺上跪了下来。王嬷嬷犹豫了半晌,终是道:“那老奴就去,小姐若有什么吩咐,让人唤我一声!”说完只觉得脚底下有一阵阴风,抬步脚底抹油似地一溜烟儿没了人影。韦惜月确定那王嬷嬷走远之快速地站起身来,跑到了院子里,朝着方才那黑影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哥哥……是你么哥哥……”房梁之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背着月光,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的一团树影。韦惜月又朝着那个方向喊了两声:“哥哥,是不是你回来了?惜月总觉得你没有死,你是真的没有死是不是?你出来见我啊,我是惜月!”还是没有声音。半晌之后韦惜月颓然地走进了灵堂里,脸上挂着泪珠,满眼的绝望。难道这几日她所感觉到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好几次晚上她的母亲的房中守着的时候半夜都能感觉到窗外有人目光热切地瞧着他们母女。起初她以为是府上的下人,但每次她去推开窗户的时候却什么人都没有。有一次夜里她睡觉的时候应为天热,所以没有盖锦被。睡意朦胧中感觉有人靠近她并且给她盖上了被子,还很温柔地说:“傻丫头,总改不了这个毛病,就算天热,这样睡着还是照样会生病。”虽然朦朦胧胧地瞧不见那人的面容,但是那温柔的声音他在熟悉不过。是哥哥的声音。她原本以为这真是一个梦,是因为他太思念逝去的哥哥的缘故,所以哥哥才会在梦里来与她相见。但是第二天早上她却真的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锦被,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她问过身边的丫头和婆子们,晚上的时候她们知道她的习惯,所以都没有给她改过被子。他的直觉,哥哥没有死,还活着。就在方才,瞧见那个几乎和哥哥一模一样的背阴,接着再瞧见父亲的棺木上被掀开的拦天盖的时候,她就更加确她的哥哥韦宴云没有死。她肯定还活着。方才树影婆娑的屋檐之上,那黑衣声音缓缓走了出来,脚步轻盈地跳到了方才韦惜月站着的院子里。那轻盈的脚步掩埋在冷嗖嗖的寒风之中,跪在草铺上只顾着哭泣的韦惜月什么都没有听见。那黑衣身影脸上的表情被一块黑色的面纱遮盖着,什么都瞧不见,但一双黝黑的眸子却深邃地挂着一种明亮的液体。他缓缓朝着韦惜月的方向走了两步,但就在快要迈上脚下台阶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深深地闭了闭眼双眼,跃身再次跳上了房梁,这次他没有再停留,身影朝着幽深的黑暗处远去。那黑衣黑衣身影离开之后对面的屋檐之上又跃出来另外一个黑色身影,轻飘飘地出了相府,朝着梁王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