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雷之下,众人不敢离得太近,隔着山头相望。
相对遥岑子的焦躁不安,樊牢显得淡定多了,区区警世雷,熬过去就好。以他对韩厉的了解,死不了。现在,他对扈轻的兴趣更大。
怂恿她:“你上。帮你师兄扛雷。”
扈轻都懵了:“我看上去像傻子吗?”
樊牢:“抢别人的雷,度自己的劫。”
“我谢谢您呐。”扈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算是抢,我也是抢外人的。里头可是我韩师兄,我不想害死他。”
“扈轻啊,扈轻。”遥岑子有些语无伦次了,抓着扈轻的手摇啊摇,“我谢谢你,我替你师兄谢谢你。”
扈轻黑线,握住他的手:“师傅,我师兄命长,雷劫打不倒他。”
其实她是给自己壮胆气,毕竟,天雷还没正式劈呢,只这前奏,别人怎样她不晓得,她自己是骨子里都害怕。这种害怕,跟以往任何一次被雷劈都不同。以前的雷劈,再怕她都有胆气反一反,但这次,她连反一反的勇气都没有。只想趴在地上受死。
不愧是法雷。
扈轻偷偷扫了一圈,很好,不只自己一个害怕,大家的神色都不轻松。同时,众人的站位也让他们的修为一览无遗。哦,她站在前头,全仗旁边大佬的庇佑。
扈轻感觉,还有人藏在空间夹缝里围观。那些肯定是不好现身的更大佬。
比如她就没看到解除女汤山封印的那位阳天晓的长辈。
韩厉徐徐升空,一身白衣。白衣猎猎,非但没让他严肃的脸柔和,反而更有几分傲骨铮铮的悲凉。
扈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悲个屁的凉,想点儿好的吧。
惹得阳天晓和樊牢都看她,真的,韩厉还没怎么着呢你先疯了?法雷还有致人疯癫的功效?
阳天晓低声说:“你若受不住,回去吧。”
扈轻摇头:“师傅,我就是看着韩师兄,仿佛看见佞臣当道,皇帝昏庸,忠臣受迫害刑场被砍头一样。”
这话说的,太世俗,阳天晓理解不了。
但天理解了,咵咔咔一阵乱雷劈得双阳宗内外前后俱晃,人人惊惧。
绢布:“闭上你的臭嘴!”
法雷啊,隔着一个扈轻他们作为器也很惧怕呀——各个都有黑历史呢。
扈轻嘴唇一收咬着,发誓再不多言。
阳天晓等人神色却是还好,甚至有些喜悦。无他,警世法雷,破邪祟,清污浊。被它劈过的地方,心魔都能吓退,修行更上一层楼。
警世法雷算是温和的。若是净世法雷,必然见死伤。而灭世法雷,别想有活口。
活着。死一半。都死。
做个好人。重新做人。别做人了。
就是这样简单。
先前劈下的雷是造气氛的,韩厉还未真正迎接天雷。满天劫云如铅块沉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铅块间雪白色电光闪烁,无声却迫人。偶尔雷声落地,炸得人头皮发麻心神剧晃。
双阳宗里人人寂静,有些仙品下的弟子已经受不住这天威两眼翻白的昏迷过去。仙品上的低阶弟子头晕心慌,欲运行灵力抵抗,谁知灵力稍微一动,不适的感觉立即加重。当下什么也不敢再做,只努力平心静气抱元守一,再反思反思过往,发誓以后好好做人。
连站在阳天晓身边的扈轻都渐渐感受到这份来自天地威压下的谆谆教导:来,做过什么坏事,都老实交代了吧。
扈轻:???
意识到自己要反省的时候,她简直惊悚,这警世法雷是搞心理学的吗?你是法雷不是心魔!我有什么好交待?我做坏事都是被逼的!
下一秒,压迫陡然沉重,扈轻嘴角沁出一丝血。
樊牢眼底兴奋。被阳天晓狠狠瞪了一眼。
阳天晓指头飞出一缕火焰,落在扈轻肩上摇曳。扈轻立即感觉身上心头一轻,抬头:“谢谢师傅。”
阳天晓:“警世法雷可破心魔。你跟从内心,不要排斥。”
很好,这话一说,扈轻立即排斥了。
樊牢对着她笑:“对,你就对着干,我看看你能落个什么下场。”
扈轻:“...”
她问阳天晓:“师傅,樊堂主想看我死?”
阳天晓:“别理他,他不正常。”
樊牢看阳天晓:“宗主,你很不正常。”
扈轻莫不是你的私生女?
阳天晓不屑得理他,要卸任了,这人放飞了。
扈轻决定听阳天晓的话,静静注视韩厉,心神放开,她倒要看看,她有什么错。
记忆如潮,走马观花,脑海中晃过许许多多的朝朝与暮暮。
扈轻眼中唯有韩厉,白光黑云交相辉映下的独一人。白衣如纸,黑发如墨,挥毫泼墨,白纸总是空白,永远沾染不上的墨徒劳挥洒,雷落如雨,电光成鞭,呼啸斩下,金堂玉柱崩塌,像极了人的信仰,狼狈、肆虐、残暴、无一生还...
死亡是干净的,死亡的过程却那么肮脏。活着是肮脏的,活的起始便是干净的吗?若她有罪,是谁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