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岁端了两碗面姗姗来迟。 推开房门,只见堂中端正坐在桌前的宋决,头发凌乱,目光定格,嘴里念念有词在背些什么,不见昏迷的吴瑟。 “先生呢?”她将碗筷放下,四处看了遍,“刚刚没见先生出去啊。” “可能没遇见吧,”宋决自然的理了理头发,“老师家中有事,等处理完了过几天再回来。”他放下手中的册子,将一侧凳子拉开,招呼阿岁,“坐。” 两个人便围着桌子吃面,这时候十四正好也到了,多出来的一碗便叫他也坐下来一起吃,“贵嫔答应了,说晚上再去,她还有些材料没准备好。” 十四不太爱说话,所以在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习惯压得低低的。在听说阿岁的事情的时候他也丝毫不惊讶,阿岁看他脸上连微表情都没有。他当时听了宋决的吩咐“哦”了一声就启程了,宋决都惊讶于他的稳重。 十四到的时候,贵嫔在家,八公主也在。 宋妗听完了全程,立刻就想到了之前的事情。 难道那天玉娘娘的目的并不是小林姐姐,而是阿岁?可是玉娘娘怎么知道那天的小林是阿岁呢? 只想了几分钟,小姑娘立刻甩了甩脑子,专心致志的玩起了小灰。 管他呢,大人的事我这种小孩就不要烦那么多了啦! 阿岁看了一眼宋决的本子。 “你在背乘法表?”阿岁惊奇。 傻崽突然意识到阿岁也是那个时代的人,“啊我忘记了。”他把本子凑过来,给阿岁看个清楚。 “我已经会背了,现在在做这个题。” “在今天之前我都没有学过算数,现在学起来有点吃力。” 阿岁看了眼题。 已经是三位数乘法了。 例题交代了乘法演算算式,小学的记忆扑面而来,阿岁颇为感叹。题目是人为一笔一笔写的,字迹工整非常好看。这一整页宋决已经写完了,粗略看一遍没有找到错处,阿岁又翻了一页。 “这个忽然出现的符号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傻崽指着这一页的“X”道。 直接到一元一次方程了吗。 阿岁突然意识到:“你说你今天之前都没学过现代数学?” “加减法会了吗?”她把本子往前翻,什么也没有,“两个小时做到一元一次方程?” 傻崽点头。 阿岁想跪。 这是什么天生学习圣体啊!太子一个上午都不在,他就这样一个人看着例题学会了乘除法啊! “不过我学过我们这里的算数,其实并不算毫无基础。”宋决看她一脸膜拜,有点不好意思,“兄长也说我从前算数已经不错,在这里算数并不是主流,不需要研究太深刻。” 阿岁还是想跪。 前世她只活到了十七岁,那时正好初三。她有心想学,即便休学了也想跟上进度,参加这届中考。 这位哥虽然现在会的没自己多,十七岁的年纪只学到了乘除法——但他只学了三天啊,而自己却学了九年。 “殿下先吃饭吧,”十四一直没说话,现下他已经吃完了面前的食物,端着碗站了起来,“这个我们也能教您。”然后转身就出去送碗了。 “?”阿岁问号。 “?”傻崽问号。 “他也是…?” 目送十四离去的背影,阿岁转过视线看向宋决。 只见傻崽也是一脸茫然,“我不皂诶…”反应过来,加速吃饭速度,声音含含糊糊,“他从来没说过!” 看他像个仓鼠一样,阿岁放下了本子。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聪明——我靠要是被投放到现代,得是什么级别的腕儿啊。 爸爸妈妈,我出息了。 现在阿岁早就对其没有了从前那种单纯“欣赏帅哥”的心情。 肤浅,太肤浅了。 阿岁摇摇头,也吃起面来。 十四回来的很快。 阿岁觉得傻崽应该不是那种会打听别人隐私的人,果然宋决并没有问十四身份的事。 “只要我知道他是好人就可以了。”宋决总是这么想。 桌面被清空,本子重新铺上,三只特质的炭笔摆在一边。 阿岁做主讲,十四当助教。 比起数学,英语呆崽才是毫无经验。当然他完全没必要学这个,现在在这里英语算第10086语言。 阿岁指着纸上的X,问:“凭你的理解,你觉得这道式子求什么。” 纸上没有例题,估计是宋予准备自己说明的。 2X+7=11 “这个符号。”傻崽指着X。 “那这个符号怎么读呢?”宋决看着纸张,这次他有点自信,说了个十分现代的知识点,“这难道读作‘两条互相相交的线’?” 阿岁没说话,将纸转过来给十四看。 十四面无表情读:“X” 阿岁自己也读了一遍。 两个人把目光投向傻崽。 宋决:“……” “……诶克死。”他小声的嘟囔了一遍。 —— 宋予在书房呆了很久。 太守实在是接受不了他的突然退位,说着说着眼泪鼻涕就一起下来了。 也不是说非要控制他去接受这个皇位,而是这一路走得实在太艰辛了,好不容易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却突然说放弃了——太守为宋予的这二十年感到不值。 二十年啊!战战兢兢的二十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总归陛下现在还年轻着,您也不急着即位啊,”太守还在劝,不像其他两位已经想开了,“现下还年轻,花个几年去游山玩水完全没问题啊,何必要请辞呢?” “我知道您想孝敬贵妃娘娘的苦心,等您成了皇帝,整个天下都是您的,何止那一个小小的封地?到时候想去哪您都尽在掌控,不比当王爷自在?” 听他说这话,另外两个人终于有了点动作。 太守给了个眼神,太傅接住了。 这老头是越说越扯淡,现在已经从劝说变成洗脑了。 宋予也很无奈了。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包括太守,他也知道。他现在说这么多不过就是心里不痛快,人一大把年纪了,一生做的事就是带出一个厉害的太子,太子不做皇帝,要去逍遥天下做个隐形王爷,这谁受得了。 诶。 太守不说了,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他浑浊的眼盯了会太子。 “予儿啊,”他终于妥协了,他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许多的男人,眼睛一晃仿佛昨日还在他抱着自己小腿被几张大字难道哭的小娃。 “记得多来看看为师啊。”他站了起来,想拍拍男人的肩膀才发现自己老的肩膀已经举不起来了,宋予半蹲下来抱住了师傅,道,“暂时还不走呢。” 太傅和太保又对视一眼。 这事儿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