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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娇云遮羞 玉钩敛颜(1 / 1)

整个上午,一众丫鬟小厮忙前忙后,日跌时分,院中积雪已尽数铲平,并在各处铺上稻草,以防滑摔。 谢衿好言相劝:“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该拿自己身体来糟蹋。” 季扶昙急于解释,一角翘起来的稻草差点绊她一跤:“我没有。” 谢衿稳稳扶住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与她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不想吃了,为什么不说。” 季扶昙躲闪他的目光,长长的眼睫下垂,遮盖住眼睛,企图掩盖心中所想。 恶魔的施予,可以拒绝吗? 夜深积雪沉,月凉照伤心。 流寒冷,清霜冰。 人不寐,遥忆塞上风。 金兽洒香,银丝炭散热,然而季扶昙手脚冰凉,京城的冬似乎比塞北的冬更清寒透骨,夜半还睡不着,因为身后躺着谢衿。 谢衿闻着她清浅的呼吸,知晓她没有入睡,拉拉她的手,触触她的脚,尽是寒凉之气,他搬过季扶昙的身体,面对面,她紧闭双眼,他将她的双手置于自己温暖的胸怀,将她的双脚夹于他滚热的小腿肚,升了她的温,却败不下他的火,他的指尖不受控制,享受她姣好的身段,他的呼吸逐渐失调,与他的神智一起沉沦,季扶昙不想动,不敢动,懒得动,听之任之。 玉钩挂愁云,遮娇颜。 清晨,主卧室满绕氤氲,石楠树的味道扑鼻而来。天仙子凝眉皱鼻,以手扇风,打开门窗,担心吵醒季扶昙,她小声咕哝:“大冬天的,怎么有石楠树的味道,太难闻了。” 相思子恍然大悟,一副了然的神色,径直走到里间,不出所料,一床旖旎,季扶昙脖间红玫点点。 相思子一乐,推着天仙子往外去:“王妃累了,莫要打搅她。” 天仙子则一脸茫然。 隔一段时间相思子进屋看一次,季扶昙一直在睡,按照以往,午时还没醒,叶染已就会叫她起床,这边也染已烧了热水供她洗漱用,却被相思子拦在屋外:“叶嬷嬷,成了,王爷和王妃成了。”她说的话虽然令人一头雾水,但配上她挤眉弄眼的狡黠表情,叶染已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叶染已把盆塞进相思子手里:“拿着。”说罢,疾步走到里间,季扶昙的脸红的不太正常,撩开被子,身上没有清理,怪不得会生病。 相思子去请吴先生时正巧碰见下朝的谢衿。 “谁生病了?”谢衿随口一问。 吴先生行了礼:“王爷安。” 相思子也跟随行揖礼:“王爷安,是王妃病了。” 谢衿慌了神,近来她频频生病,真怕她就此伤了身。 主卧室已换了床褥,熏了新香,通了新鲜空气,先前的味道已经散尽。 吴先生给季扶昙把了脉,老脸一羞。 谢衿不晓得他那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是何意,心下更加焦灼:“怎么了?是不是该请太医过来瞧瞧?” “咳咳……”吴先生轻咳掩饰尴尬:“王妃感了伤寒,我给开个药方,回头抓药煎服,不会有大碍。” “她还昏迷着,不要紧吗?”吴先生的话让谢衿放下一半心。 “这个……王爷需谨记,事后要及时清理,天寒,被子厚重,秽物难散,易入肺腑,我再配些清热解毒的药丸,与饭同食。”吴先生一狠心,一股脑把该叮嘱的都叮嘱了一遍。 叶染已送走吴先生,谢衿让天仙子相思子也出去。 他很自责,由于他的疏忽,白白让季扶昙受罪。不过,情有可原,单纯的大龄童男虽早已将好事在脑海里演绎了千万遍,可到底缺乏实战经验,有疏忽在所难免。他想,书房里该添置一些新的书籍了。 他掀开被子,见已经换上干净的中衣,送走吴先生的叶染已正巧这个时候回来,三步并两步抽出谢衿掂起的被子,重新给季扶昙盖好,行了个礼道:“王妃不能再着凉了。” 谢衿讪讪的,换了便服,坐在床头一脸热忱地看着季扶昙,她的意识渐渐恢复:“王爷今日不用上朝吗?” “已经下朝了。” 季扶昙看看窗外,确实天光大亮,她觉得脑袋昏沉,捂着头作势挣扎起身:“我这是怎么了?奶娘也不叫醒我!” 谢衿轻按她的肩膀,拿了个软垫垫在身后,让她靠在床头:“别动,你生病了,先坐着,药该熬好了。” 季扶昙还在消化他的话,努力回忆着自己怎么就生病了……昨晚的一幕幕开始涌上心头。 原来他们都已经这么亲近了,自己似乎对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抗拒,她对赵尽知已经死心,过往种种不该留恋。 谢衿很好,温柔体贴,有些手腕,但并不会伤害她,是时候该放弃离开的念头了吗…… “我来吧!”谢衿接过叶染已手里的药,真难闻,要是自己能替她喝就好了。 谢衿喂了两口,仔细观摩季扶昙难捱的神情。 季扶昙扫他一眼:“我自己来吧!” 谢衿不依:“还是我来吧。” 季扶昙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大哥,你一口一口喂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痛苦,转念一想,觉得不应该践踏他的好意,柔和了不满情绪,道:“长痛不如短痛,让我一口喝完吧。” 谢衿小心将碗递给季扶昙,豪气干云,饮酒一般喝完一碗汤药,苦到了舌根里,叶染已已经准备好蜜饯,叶染已一把塞进口中,大嚼特嚼。 叶染已感慨:“王妃真是不同了,小时候喝药都要人哄着,一碗药没喝完,一罐蜜饯却早已下肚。” “现在还可以像小时候那样。” 谢衿满脸慈爱,季扶昙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季孟的影子。 季扶昙摇摇头:“小时候太傻了,以为喝药是登天难的事,为了躲避喝药甚至装睡,但不知道人总会醒过来,只要会醒就无法逃开那一碗苦药。而今想来,喝药竟是件容易事,只要病能好,饮药这片刻的难受又算得了什么呢?” 季扶昙还想着时娘子的事,等叶染已她们都退下了,她才敢问谢衿:“石娘子她们还好吗?” 谢衿安慰一笑,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友好:“你好好的,她们也好好的。”他的手轻抚她的眼睛,试图抹去她那像是看陌生人的目光,抹不去,至少可以暂时遮住。 季扶昙养病这几日顾不上阿泉和小猫小狗,喂它门的任务落到相思子和天仙子头上,小狗要喂养小刺猬,因此它的食量比小猫大。 天仙子一事不明,左思右想还是问出口:“你怎么知道石楠树的味道和那个味道一样?” 相思子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手心,任由小猫小狗在她手心舔食吃:“听人说的。” 天仙子隐约觉得相思子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们不是姐妹胜似姐妹,互相懂得对方心事,两人也总是开诚布公,但近来相思子好像有了自己的心事,时常一个人发呆,会突然开心也会突然地就不快乐,问她,她眼神飘忽,言辞闪烁。 这次天仙子也不信她的话:“真的吗?” 相思子不敢看天仙子:“是啊,人总会知道的,通过各种途径,就像你这次是听人说的,我也是听人说的。” “你什么时候听谁说的?” 相思子不耐道:“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我怎么知道的我就忘不了,你怎么会不记得?” 相思子将手心里的事呼进小碟子里:“你记得就不允许别人忘记,你这样霸道,真受不了你。”话毕,她站起身,扭头就走。 明明是凶狠的话,天仙子却看出她背影的落寞,就像掉队的孤雁,她是真想同她分担,而她似乎渐行渐远。 谢衿很少去悬霞楼,直接在独愁居一处厢房批办公文,案几摆在窗户边,抬头就能看见院中的季扶昙。 终于看完了卷书,谢衿伸了个懒腰,到院子里活动筋骨,季扶昙的手露在袖子外面,他伸手感触温度。 季扶昙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怎么样?暖的吧。”她指一指相思子手中的汤婆子:“相思子替我拿着呢,我冷了自然会抱在怀里。” 杜颂蹲下地上写写画画,忽然抬头说:“王妃真像雪中仙子,病应该全好了吧,脸色愈发娇艳明媚。” 相思子跑过去踢他一脚:“谁准你对王妃妄加评论了。” 杜颂拍拍屁股上的雪:“你也太凶悍了,我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你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何罪过吗?再说我那也不是妄加评论,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相思子假装抬手再打:“让你油嘴滑舌。” 杜颂假装投降,腆着脸笑道:“你也是啊,你看起来比我才来的时候更加光彩滋润啦!” 相思子真生气了,扯着杜颂的头发不依不饶:“还敢不敢乱说。” “不敢了不敢了……” 季扶昙手撑在院中垫了棉布的石桌上:“好无聊啊!” “出府逛逛如何,你来京城也有几个月了,我还没带你好好玩玩!” 季扶昙兴致缺缺:“总不能天天出府要是能习武打发时间就好了,可这幅身子……唉……” “你书房里有什么书哇,我想看书。” 谢衿宠溺道:“这个容易,现在就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悬霞楼一楼是谢衿的书房,书房很大因此显得空旷,但藏书绝对不少,排列分布规整,经史子集列出一片区域,山川物志单独归区,治国之策最多,占了一整面墙,不仅有上位者的著述,还有他自己的批注,这些都是他不想外人知道的,即使书房重地严禁外人进入,但治国之策还是放在名画书法的后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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