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决计不相信,这一件事情是李秉一个人的意思。他暗中揣摩,大抵是各有分工,就打仗一般,有人主攻,有人牵制,有人跳反,有人假装忠。
多年历练下来。
朱祁镇对这种事情高度敏感,甚至感到兴奋的感觉。
朱祁镇知道这是不对的。
无他,政争要为政策实行服务,而不是相反,而且频繁这种政争,也不利于朝廷平稳。但是朱祁镇皇帝职业病,有两大特征,这两大特征也算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第一个就是疑心病,他谁也不相信。从不相信任何人的话,他宁可自己分析。
第二个,就是他对从政治层面打倒一个人,打败一个人很有成就感,似乎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与人斗其乐无穷。
这两者加在一起,他下意思有一种,想将政治-斗争无限扩大的冲动。
不过,朱祁镇的理智还是存在的。
掌管别人的命运,掌控权力本身,固然是一种让人上瘾的感觉。但是朱祁镇更清楚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不是权力,而是给天下一个崭新的世界。
所以,他心中暗暗压制这暴虐的冲动。
朱祁镇说道:“李卿过滤,这几十万两内库可以承担,至于将来的事情,自然有将来的解决办法。”
李秉既然而今进言,就想过朱祁镇会怎么说。
李秉说道:“陛下,臣以为不然。”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以天下供奉陛下,此乃天下大公,而陛下屡屡从内库调拨银两用于公事,此诚陛下爱民之心,亦是朝廷百官之辱。”
“不合祖宗之制。”
“臣万死,请陛下将少府置于户部之下,如此天下之道,可以两全。”
朱祁镇心中无喜无悲,根本没有什么愤怒,激动的冲动。
如果刚刚登基的时候,朱祁镇还会因为朝臣一些言辞,或者百官之中一些无耻,乃至突破底线的事情而生气,愤怒,或者有种种情绪。
但是而今朱祁镇慢慢的根本消除了这种情绪。
就好像一个专业的运动员,在上场之前,会被对手的垃圾话而影响吗?
而做皇帝,朱祁镇就是专业的。
特别是在这种君臣对垒,一日百战的暗战,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朱祁镇更是要保持冷静,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此刻朱祁镇心中想到是:“这一招不错,一下子将我至于两难之地。”
前文说过,朱祁镇有拆分少府的准备。
除却当时的说法之外,朱祁镇就知道,少府太过庞大,文臣看不过眼的。
朱祁镇不可能自外于大明国家机器,而统治天下的,所以不过是为了平衡,而是为了妥协。少府这种非常之态,都是难以持久的。
而且对少府的微词,从少府开始到而今,一直没有断绝过,甚至少府赚钱越多,这种非议之声也就越大。
特别是少府这些年几乎年年收入都在千万两以上,几乎要超过户部太仓银库的收入了。
而这一股财力,更是影响大明权力平衡的力量。
李秉这一番话,几乎将反对新政与想要吞并少府的力量合二为一了。
果然,户部尚书马昂也出列说道:“陛下乃是大明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至于天下之大,无所不有。陛下之财,乃天下之民也。宫廷用度,有金花银。陛下取少府银千万之数,又用于何处?”
“臣以为少府当列为户部之下,纵然不可,亦当为内阁之下。”
“此正是陛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之真意。不至于让陛下有与民争利之嫌。”
马昂一出。
朱祁镇目光不由的扫了刘定之一眼。
如果说李秉是刘定之的马仔,或许有些绝对,毕竟李秉成长之中,刘定之的影响有限,但是马昂就不一样了。
户部是刘定之的基本盘,马昂能在户部坐稳,说他不是刘定之的人,谁都不相信。
不过,朱祁镇看出来刘定之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眼神之中却微微有恼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