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再没说什么,可彭远却一直对两件事始终无法释怀。这其中一件便是之前沈明所说的他那离奇的经历,而另一件则是昨日王信智自刎前所留下的那番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王信智的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此时和彭远一样感到大惑不解的还有钱镠。他不明白,那一向待人谦和的董昌,昨夜的言行却为何忽变得如此反常。
“大人,天已经亮了,咱们进城吧。”
“好。”
钱镠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石绍、彭远他们可曾回来?”
“禀大人,还没有。”
“怎么还没回来?你快派人去找找,找到后就说我已进城,让他们直接到苏州城中董大人府上前来找我。”
“是。”
吩咐完,钱镠便带着帐下诸将前往苏州城内觐见董昌去了。
府中,此刻董昌正端坐于堂上,堂下他的亲信随众以及钱镠等人则正手捧酒杯分列两班。
“啊,这次得以剿灭那朱、王之乱,全赖堂下诸将奋勇,来来来,我们大家一起满饮此杯。”
说着,众人只将那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此次钱大人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我正打算将此事表奏朝廷,以为各位请功。”
钱镠闻言赶忙出列。
“岂敢岂敢,此番得以平乱全赖董大人指挥有方,若非大人于苏州城上拖住叛众,则我等又怎能乘机将之袭破?尺寸之功,卑职实愧不敢当!”
“嗳,钱大人不必谦虚,来……”
可这时那站在钱镠对面的董昌之子董杰却是忽过来阴阳怪气道:“是呀,钱大人真是太客气了!若非此前就在我等还正拼死抵挡那叛军的猛攻时,钱大人却仍能于南边林外沉着若定、以逸待劳,便又如何能乘势立下此等大功?”
钱镠听出这是董杰那小子在有意向自己发难,于是连忙解释道:“这一点小将军可能还有所不知,当初尚在湖州之时,那叛军人数便已过万,而我军不过三、四千人,在下担心若是与之硬拼,只恐难解苏州之危,故而这才不得已‘围魏救赵’,相信董大人一定能体谅在下的苦衷。”
说着,钱镠忙朝董昌拱手一揖。
可不待董昌开口,董杰却是再次抢道:“哦,是吗?那可真是太难为钱大人了!如此说来,我们这苏州城内战死的那一千多个弟兄也就算是没白死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既然事情都已过去,便还提它作甚!”董昌终于出面制止道。
“可爹,难道咱们的人就真的这么白死了吗?”
董杰却是显得不肯善罢甘休。
“住口!我已经说过了,谁也不许再提此事!”
见董昌真的有些恼了,那董杰这才又瞟了钱镠一眼,之后便老大不情愿地重新站回到了一旁。钱镠见状自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赶忙跟着往后退了退。而被董杰刚才这么一搅和,此时那堂上却是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气氛好不尴尬。
半天之后还是钱镠重又打破了沉寂。
“来呀,将那王信智首级呈上。”
“是。”
很快,有军士便手举托盘走了进来。行至近前,那人忙将蒙在托盘上的白布轻轻掀开,当即一颗人头便映入了董昌的眼帘。只见那首级是披头散发、面无血色,若非熟识之人,谁又能认出这便是那王信智的脑袋。眼瞅着自己面前正高举于盘中的首级,董昌的脸上忽流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
“想当年他叔父王郢也曾同我出生入死,不料今日这叔侄二人却又是都因背叛于我而先后尸首异处!”
说着,董昌忙提高了嗓门。
“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这便是背叛我的下场!”
话音方落,那董昌便拍案而起,随后只一把将自己面前的案盘掀翻在地。王信智的首级在地上骨碌了几圈,最终则停在了钱镠的脚边。钱镠见状忙唤人过来将之拾起,在重新放回盘中后便赶紧退了下去。
“钱大人。”
“卑职在。”
“但不知那朱直的首级现又在何处?”
“禀大人,对方尸首尚未寻获,不过卑职已派人加紧搜寻,相信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董昌闻言却是似有不悦。
“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那厮人头取来!”
“是。”
其实用不着董昌多提醒,钱镠也是不会放过那朱直的,毕竟他的昔日旧友——湖州守将史尉平,便就是死在对方手中的。
“对了,钱大人,昨夜我让你处决那两千名叛卒之事可曾已经办妥?”
忽听董昌提起此事,钱镠只不由得一愣,他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向对方解释才好。
“怎么,钱大人,我爹问你话呢,你倒是快说呀,那些叛军到底都处决了没有?”董杰忙也在边上催促道。
钱镠则皱了皱眉。
“禀大人,忽然之间便要处决这么多人,在下也是还没来不及做好准备,如此便还请大人……”
“这么说就是还没处决喽?”董杰忙又开口道。
钱镠一听便只低着头又朝董昌一拱手。
“是。”
“好呀,钱镠,你真是好大的胆!”董杰却是立刻在边上借机咆哮道,“你竟敢违抗我爹的命令!哼,你究竟还把不把刺使大人放在眼里了!”
钱镠听后却是赶紧朝董昌再次拱手。
“大人,那些叛卒受奸人蛊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误入歧途,可眼下既是他们已然投降,便还请大人能够开恩,权且饶他们一命吧!”
“爹,绝不能放过他们!别忘了,咱们的人可也死了不少,必须让他们一命偿一命!”
“够了!”董昌却是忽勃然大怒道,“钱大人,昨夜我就已说得很清楚了,留着那些祸害迟早必生他乱,故而这才下令让你将其全部处死,难道你没听明白吗?”
堂上气氛也是一下子又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有军士忙从外面跑进来禀道:“启禀大人,门外有三人求见,他们自称是钱大人的部下。”
董杰在边上一听。
“没看见大人这里正有要事嘛,不见!”
“可他们说……”
来人却是显得有些犹豫。
“说什么?”董昌忽在对面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