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在即,彭远忽被从关前传来的一阵响动惊醒。
“莫非有人来了?”
彭远忙起身来到关楼外,随后顺着墙边一处垛口向下小心地张望了一番,这才发现原是一匹战马正朝他们这边缓缓而来。彭远忙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瞅见那马背上竟还驮有一人。由于昨晚彭远已让手下将关门重新阖住,所以没过多久那马儿便也只能于关前不知所措地轻轻跺起蹄来。而它背上之人则只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样子应该已是昏过去多时。
沈明也被那关下的响动吵醒了。他轻轻摸到彭远身旁。
“大哥,出了什么事?”
彭远则赶忙示意对方先安静下来,因为此刻他们还不清楚那后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人。突然,马上之人似乎动了一下,可他刚要起身,却又是一个踉跄径自栽下马来。
“沈明,快,你带两个人下去把那家伙弄上来,然后再将他的马也从关前牵走。”
“好,俺这就去。”
说着,沈明只赶紧带人悄悄下了关,而彭远则开始目不转睛地密切注视起那远处的一举一动。
很快,沈明便和几个手下一起将那关前之人抬了上来。彭远忙在其旁俯下身,可一番摸索之后却是什么也没找到。彭远则又定睛仔细瞅了瞅那人,这才发现除了满身泥泞外,对方身上倒也不见有什么致命的伤口。彭远用手沾了点水,随后在那人脸上轻轻搰拉了几下。而从其眉宇间可以看出,对方的年龄似也不大。
“大哥,这小子什么来头?”
彭远微微摇了摇头。
“不好说,也许是逃至此地的官兵,但更有可能是那贼军的手下。”
沈明一听,于是忙用力摇晃起对方。
“喂,醒醒!快醒醒!”
终于,好一番折腾下对方竟也是真的慢慢睁开了眼。可刚一瞅见围在自己身旁的那群人,对方却又是立刻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他忙挣扎着坐起身。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沈明心想,“我们是什么人?小子,我还想问你是什么人呢!”
见对方开始在自己腰间摸索起来,沈明只把嘴一咧道:“不用找了,你是不是在摸这个。”
说着,沈明忙将一把已是变得钝破不堪的腰刀扔到了那人身旁。对方见状也是伸手就要去捡,不想却又是被沈明抢先一步踩住了刀身。抬头一瞅,见这会儿沈明就站在跟前大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那人吓得连忙握紧刀柄,随即便要拼命去夺沈明脚下的那口刀。左右则赶紧上前,只不由分说将对方五花大绑了起来。那人遂叹了口气。
“唉,没想到最后竟还是落在了你们这帮贼逆手中!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就快点动手吧!”
说完,那人只两眼一闭,随后便坐在那里摆出一副等死的样子。
沈明也是被对方这没头没尾的话一下子给气乐了。可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彭远却是先自问道:
“如此说来你承认自己是官军的人喽?”
“不错!我就是那潼关制置使张承范……”
彭远闻言一惊,随之脸上的表情也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可对方的话却是还没说完。
“……张承范大人的马童!”
“噗!”
彭远只一下子在对面泄了气。
“哈哈哈哈……”
左右众人则也立马笑得前仰后合。
“好一个马童!我说,你讲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呀!”沈明捂着肚子道。
可对方却是一皱眉。
“马童怎么了!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马童,却也知忠义廉耻,不似你等这般奸邪贼逆,只将那丧尽天良之事做绝!哼,尔贼早晚必遭天谴!”
沈明听了也是气得刚要破口大骂,可旁边彭远却只赶紧将他一拉。听得出,对方言语间虽多多少少还透着一丝稚嫩,却也总算还有那么几分骨气。
“好好好,但不知这位马童小哥尊姓大名呀?”
“哼,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二十年后我梁瞳还是一条好汉!只愿来生能将尔贼斩尽杀绝,以报我今世之恨!”
沈明只气得在那里一个劲地擦拳磨掌,可旁边彭远却好像没事人似的依旧笑容满面。
“我说,梁……梁什么来着?”彭远道。
“梁瞳!瞳者,专辨世间贼子奸邪!”
“好好好,梁瞳,我来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诶,你问我这个干嘛?”
“哦,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可这胆子却是不小呀。”
“那又怎样!不错,我年纪是不大,但杀贼报国已是绰绰有余!”
“好!我再来问你,时才你说你是张制使的马童,倘果真如此,那你不好好在潼关守着,却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对方先是一愣,随后却又是突然开口道:“哼!你们这些狗贼,自己做下的好事竟还有脸来问我!要杀便杀,休得啰嗦!”
旁边沈明则已是忍无可忍。
“咳,大哥,你还和他废这么多话干嘛,甭听这小子装得好像口气挺大,可依我看多半就是个逃兵,干脆直接拉下去宰了得了,也省得和他再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可谁知一听这话,对方却只立刻大吼一声道:“住口!你说谁是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