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渐深,古城陈仓却还是像往常那样静谧依旧,人们在这里似乎并未感到有多少战争的气息。而也由于之前李昌符已将那四千主力悉数带走,所以此时陈仓便显得比平日更加寂静了。眼下城中除了还剩那一、二百喽啰兵负责留守外,便也再没有一丁点多余的人马了。
两名狱卒正躲在大牢的门房内生火取暖。
“哎呀,刚才那阵大风刮得可真是够邪乎的,差点没把外面的马棚给掀翻了!”
“可不是嘛,之前瞅着还好好的,这会儿却又突然刮起了大风,这老天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也不知咱们的人这会儿在凤翔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传回,别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
“唉,老哥,我也不想呀,可俗话说刀剑无眼,这要是两边真动起手来,万一……”
“嗳,不会有什么万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眼下凤翔府那边不过千把号人,可咱们去了多少,这要是真动起手来,那吃亏的肯定是对方呀。”
“嗯,有道理,可你说也是,咱们司马他干嘛非跟都统那边过不去呢?”
“咳,这上头的事咱们怎么说得清,总归老弟你听我一句话,这年头只要谁能给咱们发粮食,那咱们便给谁卖命也就是了,反正跟着谁干不是干呀,还管他那么多个谁跟谁呢!之前你没听城里的那些老兵说嘛,当初他们倒是给那都统郑畋没少卖命,可到头来又怎么样,不少人是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却连口棺材本钱都没得着,你说他们图的什么许呢?现在可好,这一个个的不是也跟着咱们司马一起反了嘛!”
那年轻狱卒忙在边上点了点头。
“是是是,还是老哥你说的在理,看来往后小弟有什么不明白的,还得向老哥你多多请教才是。”
“好说,好说。”
说着,那年长狱卒忙又起身到门口瞅了瞅。
“呦,这会儿风怎么又停了?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老天爷没个准脾气吧,得,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方便方便,等会儿就回来。”
“好,你放心去吧。”
于是,那年长狱卒便转身出了门。
就在这陈仓大牢拐角的一间牢房内,不久前一个年轻人也才刚刚苏醒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而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不错,那人正是梁瞳。
自打前晚被李昌符用蒙汗药迷倒后,梁瞳便被他们关到了此处。若非刚才从那黑漆漆的牢窗刮进来一阵寒风将他吹醒,那他还指不定要睡到什么时候呢。梁瞳慢慢睁开眼,随后试着扭动了下身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脚已经都被捆上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我的手脚全被绑上了?”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可这会儿梁瞳却像失忆了似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赶紧在地上挣扎着骨碌了半圈,随后靠着墙根艰难地坐起身来。他又朝自己周围仔细打量了一番,在肯定这里确是座牢房无误后,这才又歪着脑袋,开始慢慢回忆起来。
那小小的牢窗依旧黑洞洞的,今晚甚至没有一点星光。不时地,几丝寒气从那缝隙间冒进来,只叫梁瞳不禁有些瑟瑟发抖。由于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所以此时梁瞳的身体已是十分虚弱。他就这么靠着墙边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梁瞳隐约记起自己之前似乎是在与什么人喝酒。可他刚想再仔细琢磨琢磨,一阵要命的头痛却又再次袭来。最终,梁瞳不得不放弃了努力,就这么靠着牢墙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那年轻狱卒仍独自守在门房内。这时,从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他还以为是那老哥回来了,便也就没再多想,只继续专心烤着他的火。可过了半天,见门外始终没人进来,于是他这才缩手缩脚地站起身,慢慢朝门口走了过去。
“老哥,是你吗?咋还不进来,这外面……”
但他刚伸腿迈出牢门,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
“哎呦,什么鬼东西,谁把沙包放这儿了?”
那人忙弯腰低头瞅了瞅,这才发现,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沙包,而是刚才那个还口若悬河给他讲大道理的老哥。
“诶,老哥,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呀!”
那人忙伸手去扶对方,却突然感到自己手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沾湿了。他赶紧抽手倒步,借着屋内的亮光这才也瞅清楚,原来自己手上沾的全是对方的血。
“啊?”
那人当即一惊。可他刚要转身,此时一把锋利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腰间。
“别动!”
一声清脆的命令从自己身后传来,那人吓得立刻摒住了呼吸。
“别……别杀我!”
身后那名黑衣人忙又警惕地朝周围瞅了瞅。
“就你一个看守吗?”
“对,对,就我一个人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呀!”
“少啰嗦!快说,钥匙在哪儿?”
“啊,钥匙?什么钥匙?”
“少跟我装糊涂!里面牢门的钥匙在哪儿,快交出来!”
说着,那黑衣人又将自己手里的短刀往对方腰上顶了顶。
狱卒疼得“哎呦”一声,随后赶紧指着大牢内道:“好汉,那钥匙全在里面拐角的墙上挂着,好汉自己去取便是。”
黑衣人忙又朝大牢内张望了几下。
“快,带我过去!”
无奈,那狱卒便也只得乖乖听话,两腿发软地朝牢内迈开了步。刚过拐角,那人忙伸手从墙上摘下一串钥匙,随后哆哩哆嗦地交给了对方。
“好汉,钥匙全在这儿了,还请好汉饶命,就此放了我吧!”
说完,那人忙低着头朝对方跪了下来。
“放了你?”黑衣人冷冷道。
那狱卒听着有些不对劲,于是赶紧抬头想要一看究竟,不料却是被对方那张脸给吓了个半死。
“哎哟,我的妈呀!”
原来,那黑衣人脸上此时正带着一张青面獠牙、满嘴淌血的恶鬼面具,只叫对方当即浑身上下全都僵住了。那人大瞪着两只眼,惊恐地张开嘴,却还不待回过神来,对面黑衣人手中那把锋利的短刀便已从其眼前划过,一下子就在他脖子上割出了一条大口子。起初那人还并未感到有什么异常,直至觉得自己脖子上开始有一股股热流向外涌动时,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咳……咳……”
那人赶紧伸手去捂自己的脖子,却是为时已晚。很快,在经历了一阵痛苦的抽搐后,他终于停止了挣扎,再也不会感到有任何的恐惧了。
黑衣人趟着血泊,从那狱卒的尸体上迈了过去。紧接着,他便开始焦急地在那些牢房间逐个找寻起来。可除了那一双双同样惊恐地向他投来的目光外,他始终没能发现自己所要找寻的目标。然而,当他经过拐角的一间牢房时,黑衣人却立刻停下了脚步。
“喂,快醒醒!”
那黑衣人隔着牢门朝里面轻声唤了一句,之后便开始一把把尝试起自己手中的钥匙。
梁瞳自然也被刚才的那阵响动惊醒了。他模模糊糊睁开双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瞅了瞅,朦胧间却发现有人正站在那里开着自己的牢门。于是,梁瞳赶紧强打着精神直起身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把我关在这里?”
对方并未回答,只继续不停地试着自己手中的钥匙。疑惑间,梁瞳似乎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再开口询问,只听“哗”的一声锁链滑落,眼前的那扇牢门终于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