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阳成为皇位继承人,伏乞思盘、伏乞盛飨等人自然欣喜。消息传到民间,百姓们却不明白其中的款曲,由不得作出各种猜测,加之伏乞拾寅等人有意散布燕阳谋朝篡位的谣言,民间关于燕阳的各种负面议论甚嚣尘上。 亲皇伏乞思盘利用强大的国家机器,一直关注着朝野动态,对这些舆情岂会不知?得悉之后,便马上采取一系列动作。 大皇子暗中调包皇子位置的事情,伏乞思盘原本是要深究的,可是耐不住伏乞盛飨的力劝,加上适值燕阳大喜的日子,经过认真掂量,终于还是没采取什么行动,只是私下对大皇子进行了训诫。当然,对于那些协助大皇子实施调包行动的仪卫,该怎么处置还是要怎么处置,不过那都是奴才而已,再怎么处置都不会引起朝野震动。 姑息迁就之后,伏乞思盘满心指望大皇子就此收手、改邪归正,倘能如此,便可既往不咎。可是从各方报送的情报看,大皇子在挑动民间舆论上很是活跃,不但恶意攻击燕阳,而且为了达到目的,连朝廷的许多秘密都泄露了出去。这样的作为,已经让伏乞思盘忍无可忍了。 既然大皇子破罐子破摔,不妨给他加一把劲,让他彻底摔破。 于是,伏乞思盘召集皇族耆老商议,打算对大皇子予以惩治。 这个事情并不复杂,证据昭昭,便是跟大皇子一向交好的几个耆老也提不出任何反对意见。皇朝的稳定在于朝廷,朝廷的稳定在于皇族,而今皇子作出了这等悖逆的事情,危及朝廷的稳定,自然应该加以惩治,唯一可以探讨的问题,是如何惩治。 经过讨论,最终形成的意见,是将大皇子以及辅助大皇子行动的五皇子、二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一体圈禁,期限为二十年,圈禁时间根据他们的表现视情缩减。 当下十九个皇子之中,一下子圈禁起五个皇子,乃是前所未有之事,消息传出,震动了整个皇族。但是每个皇室成员都清楚,皇族之间的争斗,不但关乎个人之间的生死存亡,而且关乎皇朝是否稳定,讲不得情面,残酷固然残酷,而如果没有必要的残酷则可能会更残酷。 大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内心自然有悔恨,可是更多的则是恼怒。他想的是,燕阳一个乡野武者,半路认祖归宗,一回来便把朝廷搅得鸡犬不宁,做了恁多过分的事,亲皇不但不加以处分,反而将其倚为亲信,还要把皇位相让,其间肯定是受了燕阳的蛊惑或者挟制。若是受了蛊惑,那就说明燕阳奸邪、亲皇昏悖。而若是受了挟制,则说明燕阳恶毒、亲皇迷途。无论是哪一种情形,都不可以容忍。最终的结果,却是耆老会认定他这个原本是第一顺位皇位继承人的大皇子犯了悖逆之罪,把他圈禁了起来。由此看来,整个皇族都受了燕阳蒙骗,上了人家的当! 像燕阳这样的心机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阴谋诡计,本当立即诛杀,可而今人家却堂而皇之地通过天选程序成了皇储,他这个实际上的皇储反倒成了阶下囚,这悲喜剧情反转得恁快,究竟是为什么呢? 恼怒之中,大皇子想到了受连累的几个兄弟。二皇子向来是他的心腹,关键时刻自然要跟他一起行动。他当然明白,二皇子跟他亲近的目的,是期望他将来登上皇位之后沾点光,怀着很大的私心,可无论如何,那毕竟也是自己的势力。要想在皇族之中站稳脚跟进而谋取进阶,谁都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其间不怕鱼龙混杂,怕的是别人不来靠拢,二皇子尽管目的不纯,毕竟还是向他靠拢了,无疑成了他的势力。从古至今,无论什么势力,都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倒霉了,二皇子肯定也要倒霉。从心底里说,对于应该倒霉的二皇子,他多少还是有些怜悯。 至于五、六、七三个皇子,那本来就是他拉过来准备垫背的,即便他的计划成功了、得益了,他也不想分给他们多少肥。以那三个皇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脾性,他便是哪一天登上大位,也必定不会跟他们共享富贵。他们现在跟着他一起倒霉,那其实是自找的。 皇子们的圈禁生活,比之普通监牢里的囚犯好得多,大皇子在饮食起居方面倒也感觉不到什么不便,不过那精神上的痛苦却时时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看守皇子的牢禁之中也有通达世事的人,懂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对被圈禁的皇子不但不给冷脸,而且百般殷勤,时常向他们通报外面的情况。 十数日之后,大皇子从牢禁处得知,燕阳已经登上了皇位,先皇伏乞思盘则成为太上皇。 闻知这一消息,大皇子的恼怒瞬间转变为暴怒,一把抓住牢禁的衣襟,二目圆睁,似乎要把他一口吞掉。那牢禁吓得浑身筛糠,小便失禁,尿液顺着不听使唤的双腿流了一地。 隔日,牢禁传禀大皇子疯了,撕碎了身上的衣服,镇日东奔西跑、大呼小叫,没个消停的时候。 燕阳在兰邸之中听到这一消息,愣怔了许久。 亲皇将几个皇子圈禁起来之后,执意把皇位让给燕阳,并且不听任何人劝阻。后来还是伏乞盛飨做了皇室耆老的工作,把伏乞思盘禅让皇位的缘由讲清楚,皇室成员才不再加以阻拦。 但是燕阳提出了一个条件,意思是,亲皇从阻止异界入侵、造福三千世界的角度出发禅让皇位,表明了其顾全大局的高风亮节,自己实在受之有愧。既然亲皇禅位的初衷是为了对付狼族,而自己今后还要不时潜入苍狼界执行擒狼计划、无暇坐镇处理朝政,那么自己可以担当亲皇的虚名,朝政仍由伏乞思盘加以处理。如此一来,亲皇失名不失位,自己则有了护体神功,具备了对付狼主的资本,可以说是双赢。 耆老们听罢燕阳的条件,认为这是最为恰当的安排,纷纷表示同意,于是给伏乞思盘加了个太上皇的称号,一应皇朝事务仍旧由他做主。 这个看似皆大欢喜的结果,只有等待燕阳具有了上天赐予的护体神功之后方算圆满。 晋身亲皇以后,燕阳开始等待护体神功加身,每晚早早躺在床上,期望尽快入梦,梦见神人赐予他神功。无奈上床之后,燕阳却是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好,心里想的全是近来发生的事情。 五个皇子被一体圈禁,固然是他们咎由自取,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如果没有狼族入侵,没有擒狼计划,没有皇位禅让,五个皇子便不会做那些令人不齿的小动作。这件事情时时萦绕于他的脑际,挥之不去。如果单纯从亲情方面考虑,完全可以把他们放出来,可是朝廷的许多事情讲不得亲情,姑息迁就往往会坏了大事。何况,圈禁五个皇子是太上皇作出的决定,燕阳即便已经成为皇朝的最高统治者,也不能轻易否定,那是对太上皇的极大的不敬。 皇子们被圈禁,倘若有悔改表现,一般都会被提前解禁,起初规定圈禁二十年的,往往圈禁个三五年就放出来了。可是如今出现了极其糟糕的情况,大皇子没来由地疯了,继续圈禁只能加重他的病情,而不圈禁的话又能把他放到哪里呢? 这些问题,时常令燕阳感到烦恼、歉疚,不知如何是好。 在晋身亲皇十余日后,连日无眠的燕阳终于睡了个好觉。 倏见一个双手执锤、满面虬髯、金刚立目的大汉怡怡走入梦境。那大汉张开满嘴黑牙的盆状大口,发出破锣般的声音:“哼,做了一方君主,还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没日没夜地忙活,连觉都不睡了,害得本驾坐等十数日!” 燕阳诧异道:“尊驾是谁,坐等十数日作甚?” 那大汉有些不耐烦:“果然是下界寡君,智识浅薄,连本驾是谁、来干什么都不晓得!你且竖起耳朵听好了,本驾乃是上界至尊驾下天神蛄鲁多,奉至尊旨意前来赐你护体神功,本当于十日之前完成使命,盖因你连日不眠不休,害得本驾枉等这十多日!” “啊,原来是蛄鲁多天神,失敬失敬!”燕阳连忙拱手施礼,“上界至尊差遣天神前来赐予我护体神功,本皇不知何意,烦请天神指教一二。” 大汉右手一挥,锤头虎虎生风:“这护体神功,乃是至尊对一应下界君主的额外施恩,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嗯,既然你问了,本驾不妨简短说上几句。这护体神功,乃是至尊为了维持下界秩序,特意开发出的一种护体功夫,意在防止下界臣子以下犯上,导致政权不稳。我这么说,你应该大致明白了吧?” 燕阳蹙眉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越来越糊涂了。我等虽处下界,跟上界身份有别,可是各界有各界的规则、秩序,上界至尊为什么不惮辛劳,弄这样的功夫出来保护各方君主?还有一个问题,这个神功固然防止了以下犯上,可是如果君主之间打起来,它究竟还管不管用?” 大汉直眉瞪眼地盯着燕阳,越发不耐烦起来:“你这家伙忒也烦人,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本驾凭空等候了十来天,耐心早已耗尽,你这些问题还是问别人去吧!” 说罢,双锤挥动,砸向燕阳脑袋。 燕阳急忙躲闪,却哪里躲得开,瞬间被双锤砸中,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