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飞一边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一边道:“系里也就能使唤使唤这些大一大二的,老实好欺负呗。大三大四的早就成老油条了,谁给他当陪衬去!” 开运动会的当天,体育场里彩旗招展,人头攒动,超级热闹。陆海晨随着船舶系的队伍进入了体育场,在导员孙闯的指引下坐在了主席台右手边的看台上。整个看台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不同的学院的学生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远远望去,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彩色方块。 船舶学院的系服是白色上衣、深蓝色裤子。陆海晨没上大学以前,只听说过校服。等上了大学,没有了校服,又冒出了系服。系服是每人上交了80块人民币买的假阿迪运动服。 陆海晨低头看着自己左胸衣服上绣得皱皱巴巴的“adidas”,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80块钱买来的衣服质量也太他妈次了!”用的布料很差劲也就算了,他才穿了没多久,裤子的两个兜就全破了。 上次他坐公交车,上了车站在投币口前掏了半天,愣是没找到零钱。陆海晨当时清楚地记得自己兜里有两个五角的硬币和一个一块的硬币,怎么刚上车就消失了?掏了几下,陆海晨这才发现兜里有个窟窿,几个钢镚儿早就掉到裤腿里去了。 陆海晨没办法,只能将硬币从裤腿往上一点一点捋。司机大哥早就不耐烦了,冲他吼道:“你没看见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没零钱你先下去!” 陆海晨急了。他一使劲,没想到裤子面儿竟然和里子分开了,里面的硬币掉了下来。 “卧槽!这质量太他妈次了!”陆海晨惊道。从那以后,陆海晨根本不穿系服出门。 想当年陆海晨上初中那会,校服每人只收50元,刨除物价上涨的因素,也比现在80块的系服便宜。这套校服是当年皇马的出场服的山寨版,肩膀上的狗爪印、后背上的“ieka”标志一样不少,只是胸前的皇马队徽变成了双树镇中的首字母缩写。 这套校服陆海晨从初一一直穿到初三毕业,除了洗得有点发白,质量绝对没的说,连开线的地方都没有。现在的系服跟初中的校服一比,简直是垃圾中的垃圾。 陆海晨环顾了一周,觉得任何一个学院的系服都比一系的好看——化工学院是天蓝色的运动服,建工学院是红色的运动服。动力学院是黑色的运动服,上面还镶了两条黄边,看着就很酷。人文学院更狠,系服用的是中国体育代表团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的出场服。 除了衣服,其他学院学生的精神气儿也比船院的足——动力学院的观众席前面架起了三面大红鼓,威风之感四射。经管学院的观众席很有特色,整个观众方阵中,除了有几个学生穿着红色上衣,其余的学生全部着白色上衣。这些观众正好摆出了一幅白底红字的图案——一个红色的“9”,表示这是9系经管学院。信通学院还请了两个人扮的大吉祥物,在场内走来走去,和观众们频频招手致意。 反观船舶学院,既没有锣鼓,也没有造型,更别谈什么大人偶了。学生们一个个表情木讷地坐在看台上,没有欢呼,没有口号,一派死气沉沉。 “看看人家,搞得有声有色的,人家不管干什么都比咱们有活力!”李健指着远处的观众席叹道。 “是呗!”杜辉林翰飞等人一起附和着,陆海晨更是深有同感。大一上学期,各个学院的学生不在一起上课,互相并不了解。从这个学期开始,陆海晨有机会在选修课上接触其他专业的学生。到目前为止,陆海晨觉得全校的学生,数一系的学生最沉闷。他不由自主地哀叹道:“船舶学院的学生都是傻子。” 这时,旁边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他们能搞出这些东西来,那是因为学习不好的都去了这些学院。” 陆海晨等几个人一回头,见说话的是江晓哲。江晓哲坐的位置比424其他五个人靠后一排,而且他的位置更高。大家集体仰视着身后的这个胖子,而胖子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此刻,江晓哲深邃的目光射向苍穹,一副放眼全球、只有自己才能普度众生的架势。 除孙旭尧外,其余四个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两个字:“装逼!” 杜辉首先发话道:“他以为这儿还像高中,成绩衡量一切。既然是大学生,也算半个进入社会的人了,他这老思想早就该改改了。况且不要以为一系的分高,一系当年的录取分还真不高。” “是吗?”陆海晨奇道。 李健道:“对,阿杜说的没错,我听说咱们这一届录取分最高的是8系信通学院。现在通信专业多火啊,录取分肯定高。” 林翰飞道:“水声学院的分也不低,2班的钟显达不就是因为报考5系水声分不够,才漏到咱们1系的吗?” 陆海晨奇道:“我去!水声的分怎么这么高?不就是那个什么电子工程专业水声方向吗?” 杜辉懒洋洋道:“是电子信息工程。” 陆海晨一拍脑袋:“对对对,就是这么个名。当时我报考志愿的时候一看,电子信息工程,后面还有一个括弧,写着‘水声电子信息工程’,心想这是什么玩意,就没报。后来有一次,我碰到我核学院的老乡,问他水声到底是研究啥的,他说,水声水声,那就是研究水的声音的吧。我去,当时没给我笑死。” 沉默良久的江晓哲冷笑一声道:“还水的声音?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水声专业研究的东西岂是尔等泛泛之辈所能领悟的?” 李健白了他一眼道:“又开始装犊子了。” 正在这时,主持人宣布运动会开始。第一项,升国旗,全体起立。扛旗进场的是学校的海军国防生方队,而后面紧跟着的是穿陆军礼服的军乐团。 陆海晨认识,他们是省军区的军乐队。 滨江工程大学的国旗护卫队确实比较上档次。旗手和护旗手后面跟着的一票人,肩扛清一色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刺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两名护旗手手握的则是货真价实的九五式步枪。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队长还佩带着一把指挥刀,再加上海军那身从头到脚的纯白色礼服,看着非常有气质。而后面跟着的陆军军乐队的小伙子们,也一个个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升国旗的仪式相当正规。随着“升国旗,奏国歌”的声音响起,国旗在国歌声中缓缓升起。升完国旗后,军乐队开始奏校歌,旗手升校旗。陆海晨第一次听说还有升校旗这码事儿。 升旗仪式结束后,全体坐下,然后校长讲话。陆海晨听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问江晓哲道:“大哥,你刚才说的水声专业是干什么的来着?” 江晓哲道:“人家是培养水下信号处理方面人才的。”他低头想了想,继续说道:“在空气中,信息可以通过光、无线电波、声波等多种途径传播,但是在水中就不一样了,因为在水中电磁波衰减得非常厉害,一般传播个几十米就不行了。但在水中声波可以传播上千公里,水声就是研究这方面的。” 陆海晨一脸佩服道:“大哥你知道得真多!”江晓哲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这是常识,每个人都该知道的。” 旁边的孙旭尧嘻嘻笑道:“你也不看看是谁,晓哲能是一般人吗?” 江晓哲掐着孙旭尧的脖子,不停地笑骂着“贱货”。孙旭尧则使劲扒拉着江晓哲的手,让他放开。 突然江晓哲“啊”了一声,陆海晨转身一看,原来江晓哲的手被孙旭尧挠了一个口子。“卧槽!小旭你下手太狠了!”陆海晨惊道。 孙旭尧一边揉搓着发红的脖子,一边咬牙看着江晓哲道:“谁让他不放手了?跟他说了好几遍,让他别掐了别掐了,就不听!我脖子疼死了!” 出乎陆海晨意料的是江晓哲竟然没有发火。他一边查看着手上的伤势,一边在嘴里叨念着“贱货,你怎么越来越贱了”,丝毫没有发怒,脸上挂着一幅贱不拉叽的笑容。 陆海晨在这一点上非常想不明白,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就可能激怒江晓哲,然后双方自此再也不说话。比如李健和林翰飞,江晓哲非常不屑于和他们打交道,而李健林翰飞也看不惯江晓哲。 但是孙旭尧不同,因为无论孙旭尧怎么对待江晓哲,江晓哲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江晓哲对且只对孙旭尧这样,这再次印证了那句老话,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最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大发明了一个新动作——掐后脖子。当然,老大主要是掐孙旭尧,偶尔在陆海晨逗他时,会掐一下陆海晨。还别说,老大胖乎乎的手掐得人还挺疼的。每次掐完了,老大总是不忘甩甩手腕,然后满脸贱笑,“太爽了”、“太爽了”磨叽个没完没了。 上上周在寝室,孙旭尧正好端端地躺在上铺玩手机,突然又被老大掐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