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起身，轻轻拍了拍陆海晨的肩膀，道：“同学，你放心吧！你肯定能过的！回去吧！” 说完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陆海晨见状，只好起身告辞。 在回学校的路上，陆海晨一直思索着。尽管今天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最起码这件心事算是了结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即使以后自己栽在这个上面，他也不会后悔了。 “军检心理测试淘汰的，肯定都和刚才看病的那些人一样。我这么个身体健康、意志坚强的人怎么可能被淘汰呢？况且刚才那位孙专家都说我没问题了，那我肯定没什么问题！”陆海晨想。 临回家之前的这两天，陆海晨的日程被安排得满满的。上午咨询完心理测试后，下午他还得去查两个内科项目——胃下垂和荨麻疹，明天还要去查一个重头戏——痔疮。这些全是当年他不敢报提前批的障碍，如今他要将这些障碍一个一个全部扫清。 下午，陆海晨准时出现在省军区医院皮肤科。大夫简单询问了他几句以后，告诉他大可不必操心，通过军检没问题。 “...哎呀，我说同学啊！你就放心吧，咱就退一万步讲，你就算是慢性荨麻疹，那又怎么样？体检那几天你避开过敏源，减少运动减少出汗，谁能查出这个病来？”面对陆海晨牛角尖式的询问，皮肤科的大夫如是回答道。 陆海晨放心了。 从皮肤科出来后，他又转战消化内科。大夫告诉他，胃下垂的检查需要空腹，陆海晨只得再往后推一天。 第二天，陆海晨早早来到省军区医院，先挂了内科号检查胃下垂。 接诊的是一位三十出头、梳着分头的男大夫。 大夫让他先拍个片。片子出来以后，大夫挂在灯箱上看了一会，然后在他的诊断书上写道：“…轻度胃下垂，其他未见异常。” 陆海晨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脑袋就炸了。因为军检内科检查第五条规定，内脏下垂，不合格。 他立马冲到男大夫面前，万分紧张地问道：“大夫，我真的有胃下垂吗？” 男大夫正低头给另一名患者写方子，头也没抬，对陆海晨道：“那个没什么事儿，什么都不影响。” 陆海晨看了一眼旁边的患者，见是个老太太，不是本校学生，便紧张兮兮地说道：“怎么会没影响？有影响！您不知道，军队体检的时候，有胃下垂的话是过不去的…” 听陆海晨这么一说，男大夫火了。 他把笔扔下，大声说道：“我是医生你是医生？我又不是没做过军检，别说你了，就是已经入伍的，有几个没有胃下垂的？我说没影响它就是没影响！你要是不信你找别人看去！” 陆海晨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起男大夫这么激烈的反应。但他对大夫的吼叫并不在意，相反，听了男大夫的话，他倍感高兴。 陆海晨笑着向男大夫连连道谢，然后出了诊室。 还剩最后一项痔疮了，他上午检查完，下午就能直接坐火车回家了。这几天的检查，让他对未来的军检逐渐有了信心。他觉得接下来的痔疮检查，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海晨苦菊花之事久矣。 从高中开始，他的菊花就时不时地有火烧般的感觉。老爸说他得了痔疮，因为老爸就有痔疮。陆海晨倒不认为这和遗传有关，而是认为这和他幼年时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他小时候住的是平房，家里没有厕所，要解手必须得到五十米开外的公共厕所去。陆海晨从来都是在学校的冲水厕所大便，回家不大便，小便也是撒在家门口的下水道里。 他之所以不去那个公共厕所，是嫌里面太脏，尤其是冬天和夏天，根本进不去人。 夏天的公共厕所，黄豆大的绿头苍蝇铺天盖地地乱飞乱趴，坑里蠕动的白蛆，像攻城大军一样往上爬。冲天的臭气能把人打个跟头。 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某个夏夜，他吃坏了肚子，实在憋不住了，去了那个公共厕所。他正蹲着，忽然感觉左手边那面肮脏斑驳的墙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就着昏暗的灯光，他扭头仔细看去。 “啊呀！” 他吓得跳了起来，裤子都没提就冲到外面去了。因为他看见了自己平生最怕的生物——壁虎。 冬天的公共厕所，虽然没有了壁虎、巨蛛等各种让他战栗的活物，但同样让他敬而远之。 因为这是露天的茅坑式厕所，隔段时间就需要有人掏粪。但不知怎么的，每逢冬天，掏粪的人就消失了，导致坑里的秽物堆得如山高，而且冻得邦邦硬。用当年邻居张老三的话说，就是“往前挪挪，怕顶着屁股；往后挪挪，怕顶着下巴”，根本没法上。 所以，在搬进楼房之前，陆海晨从来都是在学校将大便全部排尽。有时候，他根本不想上大号，但那也要强逼着自己上，一蹲就蹲上几十分钟。久蹲的毛病一直持续了将近十年，他也逐渐落下了痔疮。 高中三年，是他的痔疮最严重的三年。整个高中时代，什么马应龙、肛泰，什么药膏、栓剂，陆海晨把治痔疮的药几乎用了个遍。他每次一用药，情况就会好很多；药一停，用不了多长时间，旧病又会复发。 直到现在，陆海晨有时拉完屎，菊花还会疼得不行，坐都坐不下去。他想用热水洗洗，但是怕别人看见，只能等到熄灯没人后，偷偷在水房用热水糊弄几下。 如今大三已经结束，过了这个暑假，他就要开始找工作了。时间的大手，将他推到毫无退路的死角。这个他平时羞于提起的问题，现在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 肛肠科的门牌像一柄铡刀，高悬在陆海晨的头顶。他抬头凝视着这个门牌良久，然后深吸一口气，抬腿走进屋里。 屋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正在低头看一本很厚的书。女医生年纪与陆海晨差不多大，留着一头披肩长发，那柔顺的长发就和洗发水广告里女星的头发一样，黑亮而顺直，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得特别漂亮。白大褂下面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一双系带高跟凉鞋穿在她的芊芊玉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