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晨这才想起来,从开学一直到现在,学生证最后那页大四上学期的注册章还没盖呢。 “不都是每个学期开学注册盖章么?怎么今年都开学这么长时间了,才要这玩意?”陆海晨将学生证从兜里掏出来,嘟嘟囔囔道。 “哪儿那么多废话!想知道问导员去!” 由于在一起住了三年多,陆海晨对杜辉的说话方式已经习惯了。如果是在往常,像刚才这种情况,陆海晨一般过上半天气就消了。 但是现在偏偏就不属于往常的那种情况,因为就在前不久,陆海晨刚刚将对杜辉的仇恨努力压在了心底。眼下学生证的这件小事,又将这股仇恨从他的心底拉了出来。 而被陆海晨压在心底的这股仇恨,起源于这个学期的奖学金评定。 按照惯例,每个学期刚开学,学院会评出上个学期的校级一二三等奖学金。陆海晨上个学期的学习平均成绩是83.6,虽然没达到他原来制定的那个变态目标,但是按照往年的行情,只要平均成绩上了80,弄个校三等奖学金是非常有可能的。他的成绩比80高得多,这事儿绝对是板上钉钉的。 陆海晨看重的,并不是三等奖学金那区区的一百块钱。即使奖金金额变成一万块,他也照样没兴趣。他看重的是那张证书。 陆海晨认为,能拿到三等奖学金的证书,对于即将开始找工作的他大有裨益——简历中“学校获奖记录”那一栏将不再空白,这无疑会为他成功应征部队单位增加一些胜算。 评定结果出来之前,陆海晨的内心充满了信心与期待——这么多年,看惯了周围人拿奖学金,风水轮流转,如今终于轮到自己了。 结果一出来,陆海晨却傻了眼——孙旭尧一等,江晓哲二等,陆海晨没有。 “不可能!” 得知结果的陆海晨失望之极。 要知道这可是他能有效刷GPA的最后一个学期。仅仅为了找工作的时候简历能体面一些,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承受了多少痛苦,没想到最后连这点念想都落空了。 “一定是杜辉从中捣鬼,妈的!”陆海晨暗暗骂道。 他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因为船舶学院历年评奖学金,成绩固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但并不是唯一指标,还包括学院对学生平时表现的评价,只不过后者所占的权重并不是很高。假如一名学生某学期的平均学习成绩为85,那他的平时表现,包括课堂出勤、学院活动出勤、导员评价等所得的分数,最少1分,最多2分,最后这名学生这个学期的综合成绩最少86,最多87,波动并不是很大。 陆海晨看着墙上贴着的公示名单,心里那叫一个窝火——隔壁423寝室的孙大勇,上学期的学习平均成绩为82.8,综合成绩为84.7;陆海晨的学习成绩83.6,综合成绩却为84.6,如此算来,陆海晨的平时表现只有1分,而孙大勇则达到了1.9分。最后陆海晨以0.1分的微弱差距屈居孙大勇之后,而孙大勇是拿奖学金的学生里垫底的,陆海晨自然再次无缘奖学金。 “尼玛!老子是哪天翘课了,还是哪天不参加学院大会了?凭什么给老子1分,给孙大勇1.9分?” 稍稍冷静下来的陆海晨低头思索一番——既然问题没有出在出勤上,那就只能出在导员评价上了。 导员要评价一名学生,最起码先要了解他。相比于其他途径,与学生谈心算是比较有效率的了。而徐威一个人要管整个年级300多号人,就算他能保证每天和一名学生谈心,全部谈完也得一年时间。 徐威每天都在忙系里的各种事情,根本就没时间保证上述计划。他到目前为止能把人认全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班长在这里就开始凸显作用了。除了系里的那几个活跃分子,徐威对其他大部分学生的了解,只能是通过各班班长。对于徐威来说,陆海晨这种路人式的学生,他当然是通过班长杜辉来了解。 陆海晨对于这一点是心知肚明的。联想到杜辉平时总说看不惯他,说他办事不利索,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成天磨磨叽叽,还总唉声叹气,一副死不起活不起的样子,陆海晨越发肯定自己是栽在了杜辉手中。 “马勒格那什么!肯定是杜辉看不上我,在徐威面前净说我坏话,见不得我比他好!”陆海晨咬牙切齿道。“老子学习成绩比孙大勇好,凭什么就拿不到奖学金!真尼玛黑暗!傻叉班长!傻叉导员!” 其实,陆海晨冤枉了杜辉。 尽管杜辉确实看不惯陆海晨身上的一些毛病,但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在徐威面前说陆海晨的坏话。 杜辉是个典型的东北男孩子,心直口快,脑子中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如果和别人起了矛盾,他一定当下解决,绝不会背后捅刀子。 而且杜辉又和陆海晨是室友,已经一起住了三年。在杜辉心目中,他和陆海晨的关系当然要强于他和外寝室人的关系。假如徐威让杜辉比较两个人谁更优秀,一个是陆海晨,一个是外寝的同学,杜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最后,杜辉还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平时正常上课,不会像学霸那样猛上自习,考试能过就行;闲暇时会从图书馆借几本人物传记、历史杂谈看;有了电脑以后,也不玩网游,就是和同学聊聊天,看看电影、看看新闻;每天都能保证十个小时以上的睡眠时间;等毕业了,找个稳定的国企上班,以后慢慢往上熬,能熬到什么位置算什么位置…… 他从没有想过要进班里前多少多少名,更没想过要保研或者考研,别人得不得奖学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根本犯不上为了不让陆海晨拿到奖学金而到徐威那里去坏他。 问题其实出在徐威身上。 夕阳透过办公室明亮的窗户,照在徐威办公桌角摆放的龙爪叶上。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徐威一个人。他微微仰躺在转椅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学生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