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天赐要为杨世浊翻案，众人纷纷议论，齐齐摇头，唯独贺兰山派护法穆紫夜似笑非笑，一言不发。婉莹早瞧出蹊跷，笑道：“孙护法说不该重审此案，不知穆护法怎么看？” 穆紫夜起身笑道：“孙护法刚才失言了，岂能因为一己私利而毁坏江湖大义？如果杨教主真是被冤枉的，当然要重审，还人清白。不过，这件事绕过灵山审理也不妥当，应该请灵山的人来一起讨论，当面对质，否则恐难服众！” 众人纷纷附和，争先恐后。 穆紫夜暗暗邪笑，继续道：“依老身愚见，除了要请灵山派前来对质，还要请梵净山派一同会审，以免众人不服。” 众人齐齐一惊，纷纷不语，唯独锦屏山、乐安山护法同时起身，各执一词。孙圣谋面色一变道：“梵净山一直不问江湖之事，为何要请他们前来会审？何况他们与灵山派一向不和，请他们来审理必然有失公允。” “孙护法是何意？”乐安山护法岳老伯慢条斯理道，“八公山也与灵山不和，孙护法是暗讽八公山没有资格审理吗？” “岳护法休要挑拨！”孙圣谋怒道，“老夫对天尊一向恭敬，岂有讽刺之意？依老夫愚见，不如交给十大门派来审理，以彰显公正，不知天尊意下如何？” 天赐似笑非笑道：“贵派与灵山关系一向亲密，贵派来审理是否有失公允？” 孙圣谋面色难看，无奈落座。 天赐抬眼四扫，语气铿锵道：“乐安山、钓鱼山两派在名门中一向威信很高，又深受川渝各门拥戴，不知两派可愿联手审理此案？” 岳老伯沉吟片刻，恭敬道：“只要天尊与灵山同意，乐安山派当然愿意！”钓鱼山护法钟武胜也急忙附和。 天赐掷地有声道：“这个两派不必有顾虑，灵山派必会同意，也只能同意。另外，神农顶派名扬江汉，纵横湖湘，能否请贵派一同参与审理？” “这……”神农顶护法贾芳华迟疑道，“此事牵涉灵山，牵涉贵派，又经年日久，错综复杂，敝派恐无法胜任，还请天尊另请高明！” 天赐面不改色道：“贵派无故屠灭天静宫，难道不是为了祖母绿案？今日有机会重审此案，贵派难道不想弄清楚真相？若杨世浊无罪，则伸张正义的天静宫无罪，贵派能容忍自己被人当枪使？若杨世浊有罪，则诽谤灵山的天静宫有罪，本尊必不会再追究贵派屠灭天静宫之罪，如何？” 贾芳华老躯一震，恭敬遵命。 天赐抬眼瞅着穆紫夜道：“贺兰山名扬河洛，又一向公正公允，深受江湖各教拥戴，不知贵派可愿一同审理此案？” 穆紫夜大喜，急道：“多谢天尊，敝派求之不得！” 庐山护法卫灵碑、黄山护法善玉衣纷纷请求参与审理，被天赐冷笑无视。泰山派护法徐神秀、关帝山派护法李元贞纷纷沉默不语，却被天赐先后点名。徐神秀惊慌道：“敝派与灵山交往频繁，恐遭人非议，不敢参与审理，望天尊恕罪！”李元贞也急道：“敝派与灵山多有往来，也恐有失公允，不敢参与，望恕罪！” 岐山派护法叶岚凤目低垂，面露寒光，独坐不语，丝毫没有参与的意思。见天赐问起，无奈起身道：“敝派受灵山厚恩，没有灵山就没有敝派的今日，即便灵山有罪，也不该敝派落井下石。当初敝派几次被灭，是灵山和贵派出手相助，今日贵派千里传书，盛情相邀，敝派岂能不来？只是其他事都好商量，唯独两派纠纷敝派不敢参与，也不愿参与，望天尊恕罪！” 天赐心中有数，若有所思道：“护法有情有义，是本尊考虑不周。既如此，便请岳护法、钟护法、贾护法、穆护法将本尊的意思告知四位神尊，尽快着手调查，不要重蹈覆辙！” 孙圣谋暗暗忧心，拄杖思忖道：“锦屏山、岐山与灵山关系最为亲密，庐山、黄山是灵山的左膀右臂，泰山、关帝山是灵山的爪牙，如今把六大名门排除在外，八公山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这是要彻底为杨世浊翻案啊！幸亏老夫来了，否则灵山这个跟头栽定了！得想办法平衡名门，否则阴阳要失衡了！” 众人正踌躇满志，突然有人重咳一声，惊得众人纷纷落座，面面相觑。孙圣谋趁机起身笑道：“天尊想重审此案，总要找个原告人，所谓民不举则官不究。听闻杨世浊已死，妻儿亡故；其徒吕麒麟又亡，无儿无女；徒孙张浩宇畏罪自杀，鲍蕊蕾伏法，玉玲珑伏诛，无人申诉，如何重审？” “哼！”天赐冷冷道，“张浩宇虽然死了，但鲍蕊蕾、玉玲珑被灵山囚禁，至今还活着，二人便可申诉。” 孙圣谋面露狐疑道：“渡劫护法亲口所说，岂有虚假？” “是吗？”天赐冷笑道，“孙护法的意思是本尊信口雌黄，故意说谎？” 孙圣谋大惊失色，急忙恭敬道：“老夫不敢，有冒犯之处还请天尊恕罪！只是……只是……” “只是灵山欺骗了护法！”婉莹捻发笑道，“天尊既然敢这么说，必有天尊的道理，孙护法还要质疑吗？护法别忘了，我们知道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孙圣谋老躯一震，想起在寿州城婉莹当面戳穿卷宗被焚之事，不禁心里咯噔一声，咬牙暗道：“灵山到底在干什么？卷宗被焚一事泄露，玉玲珑被囚一事泄露，他们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事？又被安插了多少细作？” 见孙圣谋低眉不语，天赐趁机道：“请四大名门尽快前往灵山，早日提审鲍蕊蕾、玉玲珑二人，本尊必助诸位一臂之力！” 岳老伯老脸枯皱道：“若神尊准许，我们自然会前往提审，这一点天尊不必忧虑。眼下有一件事十分棘手，仅凭杜传威的一份证词似乎不足以说服神尊同意审理杨世浊案，不知天尊是否还有其他佐证？”钟武胜、贾芳华、穆紫夜纷纷附议。 “问得好！”天赐抬手示意，指着天佑手中卷宗道，“张浩宇虽死，但他生前曾将卷宗原本藏于神龙教，副本交付鲍蕊蕾，此卷宗便是关于祖母绿案最详细的卷宗。如果诸位细细看过卷宗，便会明白祖母绿被盗始末。” 岳老伯又惊又喜道：“这是原本？” 天赐点头道：“当然！副本藏于天静宫，已被焚毁，但原本尚在。诸位若不信，可以亲自查验。” 众人齐齐一惊，纷纷推辞不敢。 天赐又抬手示意，指着冰儿手中卷宗道：“这是灵山荡魔使者王仙婆关于杨世浊案的证词，卷中详细说明了灵山教教主杜传威栽赃陷害杨世浊的动机、经过等，可与杜传威的证词相互印证。有三本卷宗在，相信诸位必能马到功成！” 孙圣谋惊得目瞪口呆，拄杖急道：“且慢！诸位如何证明证词是王仙婆的？又如何证明王仙婆是自愿写下的证词？就算她是自愿写下，又如何证明证词不是胡编乱造，挟私报复？”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望向天赐。天赐也手足无措，怒目寒光道：“孙护法是暗指本尊屈打成招吗？” “不敢，”孙圣谋恭敬道，“只不过卷宗是在众名门不在场的情况下记录的，又没有王仙婆本人亲口承认，谁知是真是假？若想知道卷宗真伪，不如请王仙婆前来对质，一问便知，如何？”众人纷纷附和，唯独叶岚一言不发。 见天赐骑虎难下，婉莹捻发笑道：“王仙婆已被灵山救走，孙护法早已心知肚明，不是吗？既然要证明证词真伪，不妨前往寿州拜访庞护法，问问王仙婆便知。” 众人面露疑惑，不知所措。 恰此时李云楼疾步入殿，恭敬道：“启禀掌门，灵山护法庞宗义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天赐大手一挥道，“请庞护法入殿！” 不久渡劫护法庞宗义率姜梦雪、幽袭、幽灵等人飘然而至。孙圣谋大喜，急道：“庞护法来得正是时候，刚才天尊说荡魔使者曾写下一本卷宗，控诉灵山教前教主杜传威监守自盗，栽赃陷害杨世浊。又说使者已被你们救走，就在寿州城，不知可有此事？能否请使者前来对质，一辨真伪？” “老夫正为此事而来，”庞宗义冷眼一瞥道，“荡魔使者虽被救出，但她神智不清，早被人用禁术控制了魂魄，如行尸走肉般。”边说边抬手示意，不多时如意和一个紫衣女子扶着王仙婆缓缓迈进大殿，只见王仙婆浑身颤抖，目光呆滞，嘴角流着哈喇子。 众人纷纷一惊，孙圣谋更是拄杖跺足怒道：“堂堂名门使者竟然被人如此羞辱，这不仅是对灵山的挑衅，也是对名门的羞辱！何人如此大胆？庞护法可查出真凶？” 庞宗义冷眼盯着天赐道：“这话不该问老夫，得问天尊！老夫今日前来正要为荡魔使者讨个说法，是何人给她下蛊，逼她作伪证？” 众人齐齐震惊，岳老伯忙奉上卷宗惶恐道：“既然卷宗尚未坐实，真伪难辨，调查之事还是日后再说。请两派尽快落实卷宗之事，敝派随时候命！”众人争先恐后附和。 天赐面色冰寒，怒气渐起。 庞宗义双目死死盯着卷宗，抑扬顿挫道：“这卷宗是关于谁的卷宗？” “杨世浊、杜传威和贵派！”孙圣谋急道。 “杨世浊、杜传威？”庞宗义冷目寒光道，“二人早已是冢中枯骨，怎么会留下什么卷宗？是何人所献？又是何人杜撰？” 孙圣谋笑道：“圣尊和魔婴所献，据说是杨世浊和杜传威留下的关于祖母绿案的真相。” “什么真相？”庞宗义逼问道。 孙圣谋一瞥天赐等人，不屑一笑道：“据二人陈述，祖母绿是杜传威所盗，与杨世浊无关。而杜传威为了脱罪，联手神龙教圣尊华兴邦等人偷天换日，栽赃陷害杨世浊监守自盗。” “杜传威为什么要这么做？”庞宗义明知故问道。 “这……”孙圣谋迟疑道，“三个卷宗众口一词，都指控贵派是幕后指使者！” “好大的胆子！”庞宗义怒目道，“圣门执名门牛耳，一向恪守本分，垂范江湖，维护秩序，主持公道，赏善罚恶，制衡阴阳，岂容这些无耻之徒诽谤玷污？”又怒目扫视天佑、晴儿道：“神龙教、天魔教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如今还敢伪造卷宗，挑衅灵山，挑拨名门，当真死不足惜！” 天佑大怒，咬牙切齿；晴儿暗恨，怒目逼视。 旁边婉莹瞧出蹊跷，起身笑道：“荡魔使者在敝派好吃好喝，从没有人亏待她半分。当日使者面壁思过，想起过去罪业痛心不已，所以写下卷宗，以赎罪愆。诸位若不信，妾身可以说一件私事给诸位听听，诸位一听便知真假。” 众人饶有兴致，纷纷竖耳静听。 婉莹悠悠道：“当日荡魔使者替灵山收养了许多孤儿，这些人尊她为婆婆，对她言听计从，不知诸位可听说此事？” “天下皆知！”庞宗义漫不经心道，“济危解困，除邪扶正，平衡阴阳一直是敝派三大宗旨，百年如一，江湖何人不知？荡魔使者奉命收养孤儿，既是圣门垂范江湖的范例，也是以身作则的觉悟，世人皆知！” “好个高风亮节！”婉莹冷嘲道，“护法可知这些人下落？” 庞宗义面色一变，迟疑道：“这些人的下落是本派机密，除了掌门和三位长尊外，无人知晓，老夫自然也不知。何况此事是敝派内务，与杨世浊案无关，请天后不要转移视线，还是说说卷宗的事吧！” “当然有关！”婉莹得意笑道，“据王仙婆所说，这些人分别被安插到各门各派，有的甚至身居要职。” 名门众人齐齐面色大变，半信半疑。 “无稽之谈！”庞宗义强装镇定道，“敝派与众名门情同手足，肝胆相照，为何要这么做？” 婉莹冷笑道：“所谓情同手足不过是各派一厢情愿，灵山何时把他们当手足了？在贵派眼里锦屏山、岐山是手足，庐山、黄山是爪牙，泰山、关帝山是鹰犬，神农顶、贺兰山是喂不熟的狼，乐安山、钓鱼山是咬农夫的蛇蝎，对不对？护法不必回答，王仙婆已经亲笔画押！”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继续道：“这是王仙婆亲口所说，亲手所写，亲笔画押。信中说灵山派担心各派有异心，便暗中派人监视，妄图影响各派决策。为防细作叛变，每隔十五年便会派遣一茬年轻有为或美艳绝伦者重新潜入，各细作之间不得联络，只听命王仙婆一人！” 众人纷纷背脊发凉，怒目而视，呵斥质问。乐安山率先斥问，贺兰山、钓鱼山、神农顶、岐山随后责问，锦屏山、庐山、黄山、泰山、关帝山纷纷责问。 庞宗义虎躯颤抖，冷汗直冒。原本打算大闹八公山，搅黄名门宴，没想到反倒自投罗网，被众人围攻，丢尽灵山颜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