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别的过程中，周静初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别的原因，全程都冷着脸不怎么说话。 最后甚至连宇航服都没穿便登上了威震天。 周林也没穿宇航服，两人就那么随随便便上了车，就好像是临时出门去买菜一般。 当初乘坐大火箭从地球升空时，所有人也都没穿宇航服，因此鲍裕安等人并不觉着有什么问题。 车门关闭，慢慢升空，在几人的挥手告别中飞出防护阵的笼罩范围。 周静初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扣号安全带后便瘫在座椅上，眼神木然看向前方，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周林见她没有亲自指挥车子升空的意思，便启动了多层防护阵，下令让威震天出发。 有了之前的经验，威震天不需要具体的指挥，开始慢慢提速，没多久将速度飙到极限，以四十五度的角度斜着向上飞行。 高度达到一万米，车尾的蟹螯抬起，启动四个阵环。 随着一级一级的推力推速增加，只过了十几秒，车子便达到轨道速度，几分钟后，进入近月轨道。 在绕月飞行的同时，速度依然在增加，并在加速中多次进行变轨。 在这个过程中，周静初始终一言不发，似乎一切都已经和她无关，任由四肢在失重的状态下慢慢飘起，模样看起来十分有趣。 周林无奈，只能独自进行接下来的操作。 遗憾的是他一开始就没考虑好升空的角度，进入轨道后也没来得及进行调整，因此需要让威震天关闭引擎，以当前速度围着月球绕一圈，才能看到地球。 设定好后暂时闲了下来，看老周情绪越发不好，便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天。 结果是说了十句顶多能得到一两句回应。 周静初心情不痛快，酒劲上头，再加上失重的影响，胃里面翻江倒海，几次差点没吐出来，自然不想跟他多说话。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小时，蓝色的地球从地平线上升起。 周林开始激动了，无视屏幕上各种复杂的数值，只看到显示屏上接近逃逸速度，便手指着漆黑太空中那蓝色的星球，对威震天道：“启动全部引擎，给我加速朝着地球飞！” 威震天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 紧接着，忽然产生的推背感让两人的后背都紧紧贴在座椅靠背上。 屏幕上的数值开始快速发生变化，两千三百米/秒、两千五百米/秒、三千米/秒、五千米/秒…… 威震天早已摆脱月球引力，直奔着地球的方向而去。 即便速度已经超过每秒六千米，可周林还在不停的催促着威震天加速。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测试威震天究竟能飞多快。 当屏幕上显示速度达到八千米每秒时，终于引起周静初的注意。 这已经超过了地球第一宇宙速度。 也就是说，周林搞出来的阵环推进器，至少可以在地球上将威震天送上地球轨道。 这让她的心里也开始激动起来。 不说威震天能不能从地球返回月球，就以现在的速度，起码说明威震天可以飞上天。 有这个能力，不管往近地轨道上放置卫星，还是给太空站输送物资，都不知比运载火箭方便多少。 而且现在飞行使用的燃料并非氦三，而是人造能量灵膏，即便能量灵膏的造价极高，但其往返一次的成本也比运载火箭低得多。 眼看着威震天的速度还在提升，周静初扶着座椅扶手挺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 九千米/秒、十千米/秒、十一千米/秒…… 数值增加的速度依然不减，在酒精的作用下周静初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一直看着屏幕上的数值跳过十一点二千米，并直奔十二千米而去时，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超过这个速度，完全可以摆脱地球引力返回月球了。 周静初难抑抑制内心的激动，感觉剧烈的心跳令她有些难以忍受，便抬起手掌，轻轻拍着左胸。 由于缺乏足够厚度的脂肪，因此发出“砰砰”的声音。 若是换成苏蕊，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啪啪啪”才对，一旁冷眼看着的周林如此作想。 随着阵环的逐级启动，威震天的速度还在增加。 十三千米、十五千米、十六千米…… 到了每秒十七千米后，增长的速度开始减缓，之后增长越来越慢，最后在超过十八千米每秒后没多久，便停止了增长。 “每秒十八点四二公里，这是威震天阵环全开的最高速度了。”周林看着屏幕说道。 “很好的成绩，恭喜你。” 周静初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自己的处境，说完后心中不禁生出一番苦涩。 虽说这次跟着周林返回地球，她有着观察威震天飞行状态和数据的任务。 但这种事情，只要周林同意，等安全降落后随便找个人拿着电脑过来，连线威震天下载就行了。 自己这一趟回去，可能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登月了。 不是说她会被冷藏，反而因成功登月的经历，还会得到重用和提拔，并将持续在航天领域发挥作用。 但作为一个航天人，她的梦想是星辰大海，是遨游太空，是亲自参与在月球上建造一个人类集聚地！是探索火星，并做第一个踏上火星的人类！ 而不是在地球的发射现场发号施令，或者为别人欢呼。 这同样也是每一个航天人的梦想。 当然，她也知道地面人员的工作同样重要，但已经去过月球的她，心已经留在了太空，真的无法再忍受回到以前的生活。 同样她也清楚，自己这次回去后，若想跟着下一趟或者下下一趟航天器再次登月，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因为九州真的不缺人才。 多少人航天人拼着命的努力，不就为了争取那为数极少的航天员名额。 很多人已经为此训练了很多年，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自己真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当然，如果将来进行大规模月球移民的话，她还是有机会的。 但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 不说别的，就这次返回地球，哪怕下一趟飞船有她的位置，等回到月球，自己原本的工作已经被人接手，可能该做的实验早就做完了。 到时候自己又能干些什么？ 周林并不知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起了那么多心思，听到她的祝贺，笑着说道：“也恭喜你，更要谢谢你，给威震天装的测速设备太厉害了，瞧瞧，飞这么快都能侧出来。” 周静初苦笑一下，道：“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这里，周林正色道：“老周，回头我造的航空灵舟还真需要你帮忙，把这些电子设备也都给灵舟来一套。” 周静初点点头，道：“这要等我回去后向上面汇报，如果上级同意，我一定会认真帮你做。” 周林一听心里便有些打鼓，万一你领导不同意呢？ 于是说道：“要我说，你干脆辞职跟着我干得了，等咱们的航天灵舟造出来，我让你当船长，想往哪飞往哪飞，想啥时候起飞就啥时候起飞。” “我有自己的工作，你不用安慰我。” 周静初萧索的摇摇头，“放心，之前咱俩聊过的事情我已经通过鲍领队向上面做了汇报，上面原则上是支持你打造私人航天器的，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们好些个去月球的车票呢。” “哈哈，忘不了！只要你帮我改造航天灵舟，以后我每次都给你们几个上天的免费名额。”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要反悔。” “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坑，谁反悔谁是小狗。” “好，我相信你，回去后留个联系方式，等上面讨论通过后会有人跟你联系。” “不是你跟我联系？” “很可能不是我，毕竟我的专业并不是研究航天器。” “要不是你那就算了，别人动我的航天器，我信不过。”交流到这里周林一下子打起了退堂鼓。 周林知道短时间内了解一个人很难，所以信任一个人更难。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知道周静初虽然处处都替她们单位着想，但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痴迷于技术和数字的人。 就算有点小心思，也不会偏差到哪去。 而且从接触中了解，她至少还能做到光明磊落，即便做出胳膊肘往里拐的事情，也基本在可控和可接受的范围。 如果换一个人，尤其是鲍裕安那种老江湖，周林担心自己会被人给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不说别的，给你安装电子设备的时候，弄几个后门，装几个监控程序，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容易找出来。 你看人家老周是怎么做事的，想要数据会直接跟你说，然后才光明正大的连线下载，根本不会做偷偷摸摸的事情。 所以，如果双方展开合作，他只认周静初。 哪怕老周的个人能力不足，让她当个负责人或者监工也是好的。 这就是他一向以来的行为方式。 不管跟什么样的机构长期合作，他只看人。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的利益，一旦对方换了人，那双方也就失去了合作的基础。 这就像之前跟吴西研究所的关系一样，老胡在研究所当副所长，双方合作愉快。 当研究所换了人，双方立马进入不死不休的局面，被他在气协投下一张臭鸡蛋符，到现在都没恢复运行。 当然，这里面也和气协人员换成他的敌对宗门有很大关系。 另外还有一点，是周林看出她情绪的低落，也从之前跟她和苏蕊的谈话中，得知留在月球对于她们的意义，和老周的不甘心。 所以特意指出将来的合作，非她不可。 这样老周就可以借着跟自己打造航天灵舟的机会，在单位获得一定的话语权，说不定还能坐着自己的灵舟返回月球呢。 这也算对老周辛苦改造威震天的一种感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