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南蒯和叔仲小坐不住了。第一步出了点差错,但如果让季孙意如追究起叔仲小的责任来,那肯定大家都玩完。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走接下来的各步了。 接下来的各步,当然南蒯族、叔仲小和公子慭联合起兵,讨伐季氏家族! 但偏偏是这个时候出了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前面提到过的鲁国朝见晋国新君晋昭公一事。 由于鲁国在前几年讨伐过莒国,莒国把状告到了晋国,所以晋国有意教训一下鲁国。 这导致鲁昭公带着公子慭朝见晋国,结果被晋国人直接挡在了黄河边,最后是公子慭率领鲁国代表团赴晋国朝见。 按照原定计划,南蒯反叛季氏最核心的一条就是将国君鲁昭公拉进来,打着将季氏家业全部还给国君的旗号起事。 而连接南蒯与鲁昭公之间的桥梁,就是公子慭。 公子慭本就借着这一次与鲁昭公一同朝见晋国的机会,向鲁昭公陈述利害,让鲁昭公下定决心,举鲁国公室力量、南蒯的费邑、叔仲氏甚至叔氏家族力量,一把将季氏给灭了。 南蒯的计划已经启动,但公子慭这一边却搁了浅。 因为鲁昭公被迫返回鲁国,公子慭自己却不得不赴晋国。 这样一来,公子慭只是将南蒯有意反叛季氏的事讲给鲁昭公听,但没有将具体计划详细向鲁昭公作汇报! 也就是说,鲁国的公室这边,还没有统一思想,也没有任何准备! 公子慭在晋国如坐针毡,而南蒯以为公子慭已经说服了鲁昭公,公室那边已经作足了准备。 南蒯已经坐不住了,他将要在费邑宣布反叛季氏家族! 那叔仲小呢? 叔仲小是一个谨慎的人,他本答应南蒯共同举事,前提就是公子慭说服鲁昭公,由鲁昭公下令讨伐季氏家族。 但现在鲁昭公灰溜溜地回到了鲁国,根本没有召见自己的意思,这中间肯定哪里不对劲!至少,国君还没有任何作准备的具体措施! 叔仲小不敢动了。 于是,最后公然反叛的,就只是南蒯一人而已! 南蒯哪里知道这些变故? 根据计划,南蒯要在费邑宣布脱离季氏家族。 但到底是否能够成功,南蒯心里没底。 这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巨大风险!但巨大风险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令南蒯下定了决心。 南蒯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至交好友费三,费三惊呆了,他劝南蒯道:“此事太难了!您的想法非常宏伟,但计划不够周详;您仅是一介家臣,但欲望过甚。 身为季氏家臣,却图谋不忠之事,虽打着维护国家旗号,但身边没有良才辅助,此事定不能成功!” 南蒯叹了口气道:“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啊。” 是的,如今叔仲小已经被季孙意如猜忌了,一旦叔仲小向季孙意如交代是自己唆使的,那自己肯定玩完。 公子慭那边应该已经在国君面前将自己的计划给讲出去了,国君没有下令讨伐季氏确实令人遗憾,但尚不知是何故。 也许,国君正需要一点星星之火。或者,也许国君根本就怕了季氏,所以极有可能将自己有意反叛的事告诉季孙意如。 这样一来,自己如果不先发制人,更加要玩完。 心烦意乱中,南蒯最终将决定权交给了神灵:占卜。 占卜的结果居然是大吉! 南蒯顿时心花怒放,但他想想好友费三的话也有道理,那就去拉拢几个能人吧。 其中一个能人,就是孟氏家族家臣、大夫子服椒。 前面我们讲过,子服椒是子服氏家族宗主,子服氏是从孟氏家族别出的旁支,死后得谥号惠,人称子服惠伯。 子服椒已多次亮相鲁国政坛了。想当年,正是他与叔孙豹、叔仲带一起陪鲁襄公赴楚国朝见楚王,结果半途得知楚王去世,大家举棋不定时,子服椒提议应该返回。 而叔仲带认为应该继续前行,最后集体决定继续前行。 但到了楚国,结果正如子服椒所预料那样,鲁襄公差点被辱,大家还在楚国滞留了半年。 后来,又是子服椒在叔孙豹去世后,与叔仲带参与了由季氏家臣南遗在施氏家里召集的军制改革碰头会,最终强行推出了废除中军的军制改革计划。 明面上,子服椒是孟氏家族家臣。但实际上,子服椒与叔仲带一样,都心向着季氏家族。 由此可见,季氏家族的势力有多庞大。 正因为大家都属于季氏家族的人,所以南氏、子服氏、叔仲氏平时走得比较近。南蒯就去试探子服椒的态度。 子服椒听说南蒯占卜得了吉卦,再从平时观察和风言风语中,判断出南蒯有意作乱,便劝南蒯道: “卦象这东西,不管结果如何,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行正道。唯有行正道的事,才可以以占卜问神灵,神灵才会告诉你正确答案。 否则,一个人若干坏事,那神灵就会惩罚,具体就是在卦象中敷衍,以假乱真。您要注意啊。” 南蒯在心里呸了一口,心道:晦气,你子服椒这乌鸦嘴。自己怎么那么蠢,居然找这种人当帮手。算了算了,管你怎么想,反正老子决心已下,再没退路了。 但南蒯想想还是心中不踏实,于是他又找了平时关系好的几个人一起喝酒。 杯去盏来,南蒯有意无意发着对季氏家族的牢骚。终于,有一个叫费四的朋友听出点名堂来了。 你南蒯在背后如此抵毁领导,难道想作乱?这可是杀头的罪,不行,自己得劝劝南蒯。 费四故意装作喝高了的样子,举着酒杯就唱起了歌:“吾有圃,生之杞乎!从吾者子乎,去吾者鄙乎,倍其邻者耻乎!已乎!已乎!非吾党之士乎!” 这种之乎者也的文字,唱成歌当然好听,但费四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南蒯一听就听出门道来了。 费四的意思,就是说我有一片菜园,但长着杞柳。顺从我,那是能干成大事的好汉;背弃我,那是糊涂透顶的蠢蛋,背弃亲人,实在可耻!算了算了,反正不是我们一伙的事。 很显然,费四的意思就是,你南蒯作乱,那是对主人不忠,对国家有害。如果你真要叛乱,那我们是不会跟你走的,你得不到支持,肯定不会成功。 费三也好,费四也好,当然是笔者杜撰的人,其实他们不是单个人,而是代表了费邑的群众呼声。 你南蒯在费邑位高权重,治理有方,大家都是服你的。但再怎么样,你都不能作乱。 费三的原话和费四的原唱,有史料记录为《南蒯乡人言》和《南蒯乡人歌》。大家都在苦口婆心劝说南蒯,别乱来,乱来肯定得不到好下场。 南蒯啊南蒯,失道寡助,知道么? 寡助了,能成功么? 但南蒯会认真听从费邑人民的呼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