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背上寒毛倒竖,他来不及扭头查看情况,反身用剑在身后画了一道线。带着些微血色的结界落成,茧壳打在结界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了粉末状。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结界,啧啧称奇:“你血真好用。” 楚风翎凝视着手心处的伤口,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这是禁术吧?” “是吗?不知道诶,不可以用嘛?” “……你猜猜它为什么叫禁术?” 陈浩眼珠子乱转,装出一副弱智的模样,打算糊弄过去。 楚风翎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你怎么学会的?” 提到这个,陈浩可就不弱智了。他自豪地挺起胸膛,几乎是炫耀地说:“无师自通!厉害吧,我天生就是搞禁术的好苗子!” 楚风翎再度陷入沉默,目光从朝身上移到沾染了自己血的结界上,又移回陈浩身上。 陈浩忽然有些心慌,在楚风翎的目光第十次移回到他身上时,忍不住问:“用禁术是不是犯法啊,会不会影响我考公考编、落户神都?” “你可以用你生锈的脑子想一想,禁术为什么叫禁术吗?” “如果没有人举报的话,是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楚风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真的想用禁术吗?” 陈浩犹豫了。他回头看了看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结界,只能在结界壁上乱锤无能狂怒的金牙;又看了看态度诡异的楚风翎,实在摸不太准应该给个怎样的回答。 掺了血的灵术的确好用,可如果用了就会被处罚,那不如不用。 见他不答,楚风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拿出一把小刀,割开手腕。 鲜血汩汩流出,无雨中本已沉寂的血丝躁动起来,近乎透明的结界底部开始一层层转为妖异的殷红。 陈浩突觉体内的灵力沸腾着往魄灵中挤去,无雨发出铮鸣,地上的横线悄然消失,建立在横线上的结界脱离他的掌控,转瞬间分散成粒子,重组成尖刺钉入金牙的头、腹与关节处。 他还没来得及对自己体内失控的灵力作出反应,一切都已经结束:金牙没了生息、无雨中的血丝消耗殆尽、自身的灵力重归平静。 陈浩愣了半晌,回过神后立马指着楚风翎大叫起来。 楚风翎倒是很善解人意地在他问之前解释道:“炼金学研究久了,总会沾点禁术。反正高级炼金术和禁术没多大区别。” “不是!手!你手!”陈浩指着他还在不断飙血的伤口吼道,“你割的是动脉吗哥?!” 他收起刀,云淡风轻地说:“我买了保险。” “这不是保险的问题啊!”陈浩抓狂地抱着自己的头,思考着凭自己拙劣到崴脚都治不太好的治疗灵术要怎么救他。 “所以,你是希望我把你的名字也登记上受益人名单中?” 陈浩那点医治的心思霎时间烟消云散,他松开自己的头,眉开眼笑:“可以吗?你记得把我身份证号和户籍信息一起填上啊,叫陈浩的人还蛮多的,我怕保险公司弄混了。” 楚风翎“啧”了一声,从空间石中掏出一瓶药粉倒在伤口上,血倏忽止住。 陈浩怅然若失,叹息着转身去搜刮金牙的财物,以掩饰自己失落的情绪。 要说这金牙不愧是镶得起金牙的人,冒充的虽是他,但比他有钱得多,空间石里光是金币就有一百来万。陈浩趁分赃的机会结清了他与楚风翎之间的债务,也不知道楚风翎怎么滚的利息,当初借的是二十万,居然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滚到了将近五十万金币,导致他最后分到手的只有十三万六千块。 除去金币,空间石里最多的是一些丹药补品。楚风翎因为对活着兴趣不高,遂把这些有助于活命的东西全给了陈浩。 剩下的东西比较杂乱,有载灵录、历史悠久的藏宝图,还有厚厚一沓假身份证。 陈浩好奇地把身份证拿出来看了看,发现这大金牙的伪装身份还不少。他一会是夏氏一族的少爷,一会是某帝国的侯爵,一会是神都的富二代,一会是异族的旅行家。两人还翻出了一个小本子,里面记满了金牙给自己假身份编的故事和人际关系,其细致程度甚至远超陈浩上课记的笔记。 “这年头,干什么都也不容易啊。”陈浩感慨着,合上本子,用书脊敲死了手边一只小蜘蛛。 “和诈骗的比,我们这些抢劫的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真是惭愧。”楚风翎赞同道,面露痛惜之色,仿佛死的是什么稀缺的高精尖人才。 只听西边猛然传出一声巨响,一扇直通云霄的大门虚影拔地而起,伴着如雷声的轰轰响动,向外推开一条门缝。 黑乎乎的影子仿佛潮水从门缝中涌出,接触地面后鼓起一个个和人差不多大小的泡沫。泡沫破裂,露出包裹在其中外形潦草奇异的杜撰生物。 “看了小鱼小虾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代理人之间的争斗开始了。”楚风翎轻声道。 陈浩有些发愁,他觉得自己的精力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抢劫的体验也已经完整了,现在他只想回去躺着,拆包辣条,看看漫画之类的。 他本以为同样生性懒惰的楚风翎能够理解自己,便提出了在斗争波及到他们之前离开的建议。不料楚风翎颇为遗憾地告诉他,那些代理人中又不少人和夏至有过节,他们俩一个是夏至的亲戚、一个是夏至的搭档,就算现在逃跑,也会有不少人追着他们喊打喊杀,不可能给他机会一包辣条一本漫画躺一下午。 陈浩大悲,不甘地试探性问道:“可是我跟她血缘关系离得很远啊,我们曾祖母是堂姐妹而已,这样也会被追杀吗?” “我跟她还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呢,只是一起执行了一两个任务、找了点乐子而已,仅仅是这样我都要被追杀,你还指望自己能逃过?” 陈浩死心了,只是心死到一半,突然想起点什么,追问道:“你和她一起找的都是什么乐子?” 楚风翎别过头,言辞闪烁:“不是很合法的乐子……” “赌博?酒驾?半夜十二点举着荧光棒在居民楼下高声唱歌扰民?” “举办大逃杀游戏。” 陈浩顿觉生吞了只苍蝇似的说不出话。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摇头道:“你是真活该。” 几只杜撰生物在他们谈话间急速接近,张牙舞爪地朝他们扑来。 楚风翎扬手劈下几道闪电,那些奇怪如幼儿简笔画的生物便崩散成影子,缓慢地退回到鬼杉投下的阴影中。 “那都是什么怪东西?”陈浩皱着眉问道。 “灵术的衍生物,由影子构成,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假想生物,把它们往傀儡方向理解就好。我们一般称之为杜撰生物,它们没有明确的实体、战斗力不高,但只要那扇门不合上,杜撰生物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很烦。” 陈浩了然,提起无雨就往门的方向走去。楚风翎揪住他的衣服后领,把他拖了回来:“你干嘛去?” “关门啊,不然杜撰生物不是会不停地跑出来吗?” 楚风翎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杜撰生物会无差别攻击除灵术释放者外的所有人,我们不管自然会有人关门。你要是去了,那些关门的人可就不管杜撰生物,全部转头攻击你了。” “没那么夸张吧?”陈浩质疑道,“他们不应该至少先关门再打我吗?” “你信不信他们哪怕身上有一群杜撰生物正抱着啃,也会优先杀你?” “……夏至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楚风翎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幸运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为他们解答了这个疑问。 “夏至干了什么,你们不清楚?那小爷我今天就跟你们好好掰扯掰扯!” 一位手持折扇、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他们身后,瞪着二人恶狠狠地说:“六年前,她双手交换狂扇我2048个耳光,打碎了我所有牙齿,逼得我年纪轻轻就过上需要戴假牙、生不如死的生活!” 陈浩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假牙哥,觉得这人一口假牙种得逼真自然,洁白光净如顶贵的马桶盖,十分有记忆点。 然而他对这么有记忆点的假牙哥没有任何印象,想来应该是今日才赶来梦乐乡,参加拍卖会的。他们之间除了夏至那一层关系,没有别的归结了,好好聊聊或许能放他们一马。 他琢磨着麻溜地鞠躬道歉撇清关系拔腿就跑一条龙的时候,楚风翎竟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你不反正没死吗?” 假牙哥怒火冲天,响亮地一拍手,周围的鬼杉摇曳起来,枝条无限抽长延伸,纠结在一起,编织出鸟笼状的宽敞空间。 眼看拔腿就跑的环节是没了指望,陈浩干脆也跳过了鞠躬道歉,直接开始撇清关系:“这话是他说的啊,和我没关系!哥你打他就好别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