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什么?不就是一座城吗,虽然比崇北城大了那么一点点,但跟咱们的定北城肯定是没得比的。”吴小周回答。 这过于写实的回答完全无法搭上金鑫此时纷飞的心绪。 “像个牢笼。”龙再非不知从什么时候冒到金鑫的边上,说了一句相当有深度地话。“把原本向往自由追求富足的人都关了里面,成了它的囚徒。” “我倒觉得它像个戏台,只有极少人才可以上去表演的戏台。普通人悲欢离合恩怨情仇的故事就算再精彩,也只能算是当个不起眼的陪衬。”张仪礼接着说道。 “它四四方方的样子像是一个张大的嘴巴,嗷嗷待哺。”说这话的是唐争北,说完之后他问金鑫。“殿下呢,殿下您觉得它像什么?” “我觉得它像颗棋子。”金鑫此时神情专注,目光悠长。 众人听后都不再接话。不管是什么东西,在一万个人眼里就有一万种样子。真正让人觉得它像什么的,不是它是什么,而是那个人的心里觉得它应该是什么。 几人正说着,突然远远地看到城门被打开了,然后走出一队穿着五颜六色,敲锣打鼓的人马,一路走一路吹拉弹唱的向金鑫他们站立的山坡走来。 “殿下,他们是大帅帐下的仪仗队,专门用于迎接尊贵的客人。”游申手在边上解释道。 “哦。大帅还真是有心了。”金鑫点了下头,“那咱们走吧,也别让他们等久了。”说完,金鑫就钻回了马车里面。车夫挥了一下马鞭,驱赶着马匹向侯北城走去。 汀国大皇子赵天昭进侯北城了。这对于整个汀国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极其重磅的消息。不管是局内人还是局外人都迷糊了。谁也不知道赵天昭到底是要干什么?之前大家传赵天昭要去侯北城的时候,很多人听完只是不屑的笑笑。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无疑就是自投罗网。可现在,事实已经发生。于是他们就都懵了。这包括汀国皇宫内的迟喜皇后和虞贵妃。而那个自诩天下最聪明的二皇子赵天赐也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脸惊愕。此时,唯独给金鑫写过密信的赵昆此时心里则是相当欣慰,至少他觉得这个儿子还是比较听话的。甚至有那么几瞬间,他有种想要昭告天下立他为太子的冲动。可对于权力极度迷恋的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一旦立了赵天昭为太子,他自己就会更加寝食难安了。如果赵天昭成了太子,那也就意味他万一挂了,赵天昭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汀国的国君了。而迟家作为一个武者世家,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完全有能力让他在某些情形之下遭遇不测。当然他之所以立迟喜为皇后,也正是因为想借助迟家的实力巩固自己的地位。而现在,随着形势发展,他跟皇后以及迟家的关系也越发微妙起来。迟家不止一次或明或暗地向他索要太子之位,都被他玩太极给挡过去了。但他明白,这并非长久之计。终有一天,迟家肯定还会有更激烈的方式来争取太子之位的。而他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请北水宗的长老过来为他站台。也是幸好有虞家的强势崛起,可以暂时的对迟家有所制衡。汀国的顶层虽然是处于一种危险的平衡之中,但下面人却已经斗得头破血流了。这也正是汀国现在四分五裂的重要原因所在。 赵昆确实也曾有过想要一退了之的想法,可他现在哪有退路啊。这一退就有可能就是永不见天日的囚徒生活啊。他已经坐了这么多年的帝位,他深刻的明白,不管是谁,一旦坐了上个位置,心性马上就会发生巨大变化。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都会想要把每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彻底清除,不管这人是自己的谁。所以帝位只有死退没有活让。现在他只需要维持目前迟家与虞家这种旗鼓相当,又不正面硬刚的局面。他的皇位就还能勉强坐得下去。至于皇宫外面一团乱粥的局面,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他之所以写信给赵天昭让他去侯北城说服王大毛去跟楚长风讨回兵马,这也只是明面上的目的而已。其实他真正希望的是赵天昭进了侯北城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这样,他就可以又有很充足的理由继续拖着不立太子。迟家若是强要,但奈何人不在定北城,虞家若是强要,迟家就会第一个不答应。所以只要赵天昭一直不回来,他就还能继续安稳地坐着这个皇位。 时节渐冷,夜凉如水。赵昆在宫楼的最高处已经站了很久了。他看着脚下的皇宫,还有远处的都城,心中思绪万千。如果多年前他不是走上这条争权夺利的路,现在的自己该是在哪里呢?这个问题当然没有答案。人生的选择本就没有对错,不管怎么选,都会有遗憾。花有再开日,人无再少年,遗憾后悔或许也是每一个人的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皇上,起风了,该回寝宫歇息了。”一个年迈的公公上前轻声说道。 “外面很多人说朕是个昏君,把一个好好的汀国搞得四分五裂,你们觉得朕是昏君吗?”这句话表面上看是个问句,但其实是一个求肯定的祈使句。年迈的公公就算有一百个胆也不敢说一句赵昆的坏话啊。 “皇上怎么会是一个昏君呢。皇上是老奴见过的最最贤明的君主。皇上每天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地操持国政,怎么会是一个昏君呢。那是那些愚昧无知的蠢人不知道实情。国运有时候就跟人一样,偶尔肯定也会有生病不适。一个人生病了,难道我们就可以说他是一个坏人吗?当然不能。现在外面虽然发生了一些让人糟心的事情,但这也不代表皇上就不是明君啊。前些时日,望北城那边收复了好几个重要城池。那不正是在皇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最有力证明吗。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望北城城主的功劳,可知道的人,谁不在心里佩服皇上的英明神武啊。天下的愚民数不胜数,皇上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哎,是啊。天下愚民这么多,要让他们全都开智,谈何容易啊。”赵昆被拍了一通马屁之后,心里确实舒坦了不少。 “所以皇上切不可为这些风言风语乱了心神,这整个天下都还得依仗皇上啊。” 赵昆没有再接这个话题,而是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还有人建议朕册立天昭为太子。说他这一次出行,劳苦功高,对此你怎么看?” “老奴消息闭塞,从未听说此事。再说朝政之事,老奴也不敢妄议。” 赵昆笑着用手指了指公公,“你啊,还真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你听说的事情,怕是比朕还要多哦。” “老奴一心只想服侍好皇上,至于其他的事情,老奴都当是耳旁风。” “这次朕准许你议论一番,你在朕身边多年,有些事情看也看会了。哎,这天下估计也就只有你才能真正的了解朕了。” “陛下!”公公立马下跪,作感激涕零状。“有陛下的这番话,老奴就是死了也知足了。” “你就别矫情了,赶紧回朕的话。” “呃~。太子之位关乎国家社稷,其重要性不言自明。皇上的几位龙子皆遗传了陛下的脾性,个个都有栋梁之才。” “拍马屁的话就不要说了,直接说重点,你觉得朕应该选谁?” “太子即将来的天子。老奴觉得既然是天子就应该由天来选。就好比皇上,您不也正是天选之人吗?” “由天来选?”赵昆嘴里念叨了一句,慢慢地,他看向远方的目光也渐渐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