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气不错,但是圣丹尼斯码头上空却一直被黑烟所笼罩着。警察们行走在一片焦黑的废墟残骸之上,期待着能有一些不一样的发现。 爱德华也是其中一员。他的精神状态看上去比一个月前更糟了。金色卷发乱作一团,眼上还顶着熊猫般的黑眼圈。他这一个月一直追查着有关集市双杀案的信息,但得到的除了费恩医生提供的线索,就是数不清的爱尔兰人对华人的指控。 这样一边倒的口供也让他不是没怀疑过华人,他在暗中也做了许多调查。但是由于这一个月杨破一直在家中养伤,没有到处乱晃,爱德华竟然一无所获。 间谍,叛徒,白皮黄心的鸡蛋人……每当爱德华试图劝说人们冷静一点的时候,这类带有明显种族情绪的话就会招呼到自己脸上。面对滔天的民愤,爱德华猛然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所聋哑人学校,不管自己怎么喊都无济于事。而更让他感到无力的是:纵使自己将他们的耳朵喊到出血,有些健康的人依旧选择装聋作哑。 他看着远端同样在收集线索的阿历克斯,他看得出来这个肤色较白人有些暗,较黑人有些浅的同事是个不善言辞的好人,平时话虽不多,但是个有情义、辨是非的好警察。他见过阿历克斯办事,麻利的就像华人。 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被“发配”到华人区呢? 没错,他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华人区不是什么好地方,而自己也是那糟糕的过往和业务水平被“发配”到这的。但跟自己糟糕的业务水平不同,阿历克斯这种能手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就因为他比别人更黑一些吗? 看着阿历克斯还有些红肿的鼻子,爱德华又惭愧地慢慢低下了头。他有些后悔之前对自己的同事说了的那样的话,但是这一个月来,自己也没有找到好机会向他们当面道歉。或者说,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跟他们说话了。 “死要面子的混蛋……话说这里真是一团糟啊。”爱德华小声嘀咕着,随手拿起了一块黑乎乎的残渣,放到鼻边闻了闻,脸色开始变得古怪起来,然后又猛地吸了几口气。 “有什么发现吗?”阿历克斯注意到了爱德华的表情,难得主动走过来说道。 “你看这一块,像是火药的残渣。”爱德华语气平稳,但内心却忐忑万分: 爱德华!抓住机会!以此为突破口,打破僵局,再跟他道上歉! 爱德华这么想着把残渣交给阿历克斯,后者拿着仔细瞧了瞧,然后肯定地说道,“一定是炸药,看来是人为的。” 二人起身,阿历克斯随意地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昨晚死的全都是华工,而且赔了一仓库的货物和一艘商船。布拉德索恩很生气,他已经向警督施压了…当然是心疼他的货物和船。” 他从一名警员鄙夷的眼光中要来一手材料,分析道,“根据调查,昨晚值班的是八名华工。但是我们只找到了七具尸体残骸,剩下的那个有很大嫌疑。” “好吧,保罗呢?”爱德华心不在焉地问道。他左右看看,试图在寻找几个恰当的机会。 “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爱德华长呼了一口气,然后准备开始道歉,“呃,好吧,听着,那个,我很抱歉——” 阿历克斯及时打断,“我理解,我理解,他们也都理解…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当回事?” “呃?怎么会?我当时说的话,现在想想还是挺过分的。”被戳穿计划的爱德华稍显窘迫,连忙不停发问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时,保罗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们身后,硕大的体型居然一点脚步声也没有,把两人吓了一跳。 保罗一脸神秘的低声说道,“叫上格拉斯和老威克,我们去中国城,翻身的机会来了。” 这时,格林又拄着手杖走了过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惊讶地说道,“没有想到,华人区的废物们也有认真办案的一天呐。” 保罗反唇相讥道,“去死吧格林,最喜欢把案件到处推的人是你吧!” 格林刚要还口,一个警员就赶紧跑了过来,“格林警长,警局出事了。” “慌慌张张的,能出什么事?”格林捏着优雅的八字胡,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暴动!一场暴动!” …… 唐人街今早热闹的气氛堪比过年,人们全部聚集到了主街,在家里的也打开窗户探出身子,时不时地望着底下的动静。就连王金豆也朝卡拉汉先生请了一天假,跟杨骏迪躲在一处房屋二楼凑热闹。 长平帮的人一大早就赶来布置,在街的正中央搭了一个临时平台,上面放了几张木椅。 看来杨二要让位给洪休的消息是真的!人们交头接耳,唧唧呱呱,互相交换着八卦。毕竟,大多数华人也只能这样来给生活添些趣味罢了。 人群越聚越多,这时洪休带着帮众走了过来,他大步流星、气宇轩昂,穿着一身修饰过的长衫,浑身散发着冲劲和活力。登上平台后,洪休二话没说就坐在了最中间的木椅上,静候杨二的到来。 “好!举止得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洪大少这模样真招人稀罕,放我们老家那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 “不等老人就先坐下,还是主位!简直毫无礼数!不懂长幼尊卑!” “哎哎哎,看!虎威堂的来了!” “哪还有什么虎威堂啊,叫老猫帮得了……”一个满脸生疮的青年越说越上劲,眉飞色舞的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啊,那杨二这回算是彻底栽啦!那天晚上被洪少爷带着一帮子人给围住啦!当着老少爷们儿面痛哭流涕的给洪少爷磕了仨响头啊!” “是嘛?”有人问道。 听见有人质疑自己的消息真伪,青年十分不满,仰起头拿鼻孔瞧人,不屑地说道,“怎么着,不信?我说,我可有个表哥在长平帮里,那天晚上也是举着火围着他呢!杨家那一老一少,老的给洪少爷磕,少的给其他人磕。你还别说,要不说那杨破也是有点三脚猫功夫的,那头磕得和敲大鼓似的!!” “这话也太荒唐了些吧!” “嘿!你这人!都说了咱这是亲眼所见!你这是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不信你把那杨家父子叫我面前来,对峙一番便是!” 疮脸青年声音越说越大,丝毫没注意周遭他人早已噤声。见身后没有动静,疮脸青年哼哼一笑,回身说道,“咋?我都说了——” 疮脸青年话还没说完就生生憋了回去,他的双腿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嘴巴不知怎得开始发干,无论如何吞咽口水也无济于事。 因为一位老者走了过来。 “二爷。”人群中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声,其他人纷纷开始效仿。 “二爷…” “二爷!” “二爷?” “切,二爷…” 那疮脸青年见杨二径直走向自己,支支吾吾哆哆嗦嗦语无伦次道,“二爷…,小子我瞎编的……您、您…” 杨二慈眉善目的笑道,“小伙子,往旁边让让可好?” “欸,欸……” 杨二身后,钟拳目不斜视地紧随其后;杨破则一只手缠着绷带,目光似吃人般瞪着疮脸青年,然后被刘六拍拍肩膀带走;阿水等几个帮众走在最后,一团围住了青年。 “阿水哥……我……”青年嘴巴一咧,看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阿水朝地上吐了口痰,略带威胁的拍拍青年的疮脸,然后一脸嫌弃的往身上擦了擦,“艹,这是人脸吗?我感觉和拍树皮似的呢?嘿!你小子叫什么?” “毛…毛窜儿。” “好哎!很好哈,很好。”又拍了拍毛窜儿的肩膀,阿水意义不明的干笑几声,也领着人离开了。 “哎吆,哎吆吆,”毛窜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打湿了衣裳,躲过一劫的他庆幸道,“这虎威倒真有几分虎威哈!不过到底是虎落平阳,我这种货色都不敢碰!哈哈,老子命大,命大!” 周遭他人见这傻人傻样,都打算开口相劝,但终是无人执言。 走远的众人中,刘六见杨破依然气得厉害,于是又低声劝道,“跳梁小丑罢了,理他作甚?昨天也把所有计划告诉你了,现在得以大局为重!” 这话杨破明显是听进去了,但左想右想心中依旧不得劲。在他的认知中,地盘不就是靠拳头打下来的,哪里需要那些花花肠子?当然,这话可不能让父亲听见,儿子骂老子,自己还没那个胆子。 “猫狗都能嘲笑老虎,这步棋您稍有不慎,咱可真就抬不起头来了。”杨破走到父亲耳边轻轻说道。 杨二只是笑笑,然后步履蹒跚地登上了平台,这才几步的距离就让他老态尽显,宛如风中残烛一般。人们这才发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汉子,现如今也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再比较旁边年轻气盛的洪休,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当然也有看笑话的: “虎威怎么是一帮老弱病残呐?” “就这还想跟休少掰手腕?笑话!” “活该他虎威沦落至此!勾结洋人坑咱们自己人!我呸!” “你看那杨破手上缠绷带的…自己老婆被洋人杀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白练那么大块头了。” “二叔,这主位,小子我就当仁不让了!”见杨二来了,洪休也不起身,大马金刀地坐着给旁边的杨二作了个揖。 “当然……当然。”杨二悻悻道。 杨破见状恼怒不已,正与发作,又想起今天之事实在容不得一丝闪失,狠狠瞪了洪休一眼便就此作罢。 见杨破没有暴跳如雷,洪休稍感意外,但也没有细想,静静等待着大会的开始。 随着主要人物都已经就位,人群也渐渐停止了嘈杂,洪休点头示意一旁的铁红,铁红会意,扯着铜锣般的嗓子大声喊道,“交接仪式正式开始!”接着拿出一张纸来,宣讲着主要事宜。 铁红在卖力地念着稿子,杨二则不露声色地瞄了一眼刘六,刘六就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人群之中。 平台之下,刚刚赶来的华人区的各位警力被人群挡在了最外围,迟迟不能走进。爱德华的心中起了一丝犹豫,他奇怪的问道,“这里将要发生什么?” 保罗胸有成竹的保证道,“看着吧,等等会有大事发生的!准备好警棍,等等可能会发生冲突。” 余下众人都怀疑地看着保罗,但是手都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警棍,仿佛这样就能稍微安心一点。 刘六见保罗等人来了,便神情自若地回到台上,如同刚刚是去了一趟茅房一样。杨二看他稳如泰山的样子,嘴角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些都被有意留心的王金豆尽收眼里,但王金豆却依然猜不透杨二到底要做什么。 “…请洪帮主讲话!”铁红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喘着粗气下去喝凉茶去了。 洪休傲然起立,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的人们,碰上他视线的人无一例外的低下了头,这让洪休十分满意。 “诸位父老,自我父亲一辈远渡重洋,闯荡此地也有十几年头了。在这段年岁里,长平和虎威守着诸位,将这一亩三分地变成了咱的家,在此,我想先对那些靠双手为我们这些小辈,打出一片天地的父辈们,拜上一拜!” 说罢,朝着杨二深深作了一揖,身子虽弯到地上,但脊梁依旧笔直。 台下众说纷纷: “说的对啊……” “哈哈,杨老二,这面子,可给足了,到时候可别下不来台!” “唉,那批老人里,除了杨二刘六和钟拳,其他的应该都走了吧……” 洪休直起身子,接着不卑不亢道,“在这片大陆上,我们知道,自己永远是客人,因为我们的家在大洋对岸!压低工钱,我们忍了!划小地盘,我们认了!但是!现在情况变了!那些街外面的洋人们!他们现在要我们的命!! “不许我们出街,他们却能随意进出我们自己的房子!!不许我们赚他们的钱,他们却能在我们的店铺里肆意抢掠!不许我们工作,但却要我们交高额的税收!他们甚至不许我们抬头多看他们一眼,但他们……他们却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掉我们的亲人!!! “就是他!!”洪休几近癫狂地招了招手,两个人把一个带着头套的人押了上来,头套一摘,那人竟是几乎销声匿迹的谢尔弗! 谢尔弗先是被突如其来的阳光照得有些刺眼,等他缓过来后,看着台下一张张华人的面孔,谢尔弗当即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洪休面前,涕泗横流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杀她的……” 但此时的洪休已经红了眼,从腰间拔出一把攮子,仇恨、痛苦、愤怒、癫狂笼罩在洪休周围,一点点吞噬着洪休的理智。 人群中的保罗不顾同事们惊慌且不解的目光,双眼死死盯着台上的华人青年,确切地说,是盯着他手里的那把匕首,只要他有什么举动,自己就会立马上去。 自己已经在这个该死的唐人街里呆了太久了。原本自己是那么的意气风发,是整个圣丹尼斯里最耀眼的警星!但却因为从一个爱尔兰醉汉的手里救了一个华人女孩,警局迫于压力,就把自己“发配”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过还好这些华人很上道,自己依靠他们的月供,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但没尊严!!! 我应该有所作为的!! 事情本不是这样的!!! 我只要一个机会!!! 所以当那个叫刘六的华人告诉了自己他们的计划时,保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看着台上如丑态百出的谢尔弗和逐渐陷入疯狂的洪休,嘴里不停念叨着, “你活活溺死了一个孕妇,死有余辜……而你,年轻人,你应该是失去了重要的人吧…没办法,谁让你是华人,而这里是圣丹尼斯。” “就是他!这个洋鸭!白人社会里的蛀虫!一个最底层!最卑劣的败类!这种货色居然也敢瞧不起我们?这种货色居然杀了我洪休的妹妹!嘿!可他们!他!虎威却什么也没有做! “是时候换换天了。” 情绪被带动起来的群众们开始嘈杂起来,大声小声地附和着洪休,民情激昂,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打算冲上去手撕了谢尔弗,也有不少冷眼看着一旁的虎威众人。 面对此等场景,虎威众人甚至开始有些动摇和忌惮,但是坐在一旁的杨二却慢悠悠地插话道,“洪休,这种大事,怎么不见义王佩刀啊?” 此言一出,台下像是烫铁被浇了一桶水,人人头上都窜起一缕白烟,“义王”二字仿佛有什么魔力,众人顿时众说纷纭。 “对呀,这街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等义王佩刀出鞘才做数。” “是啊,我上次请王金豆他爹做个见证,他居然顺走了我俩鸡蛋!” “谁他妈知道那俩人现在去哪了?怕不是回老家了?” “唉,可怜金豆子了……” 洪休心里冷笑一声:就知道你老小子会给我捣乱! “哼哼,义王,又是义王!现在都什么时候!居然还抓着这些不放!今日!我所做之事!不需要什么破刀来见证!!” 洪休攥着刀,抓起谢尔弗的头发,露出枯树一般的脖颈,最后一丝理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红,今日,我就拿他的人头,来祭奠你和你未出生的孩子!” 好毒的一招!王金豆这才想明白了一切。原来之前杨二故意示弱为的就是这一招!让洪休当众杀掉谢尔弗立威,再提前通知警察赶来,目睹洪休杀人后直接将其逮捕。到那时长平群龙无首,唐人街也自然是杨二的囊中之物了! 可怜的洪休,和杨二的过招看似有来有回,其实从头到尾一直被杨二牵着走,一步步走到杨二早就设好的陷阱中去。 知晓了一切,但自己能干什么呢?一股熟悉的无力感再次侵扰王金豆的心头,这种时候,自己一个六岁的小屁孩能干什么呢?王金豆顿时倍感无趣,躺倒床上闭上了眼睛。 “洪家老大这样子还怪吓人的嘞……”杨骏迪趴在窗户边上问道,“哎?金豆哥,你不看了?他好像是要宰了那洋人了,我都没见过洋人死呢。” “都知道结局了,还看什么看?要是没什么乱子的话,虎威可就是一家独大咯。” 这时台下的爱德华越发觉得事情不太对,他不断逼问着保罗说道,“保罗,你他妈告诉我这究竟要发生什么!” 格拉斯诺诺说道,“如果你不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没人会听你的。” 阿历克斯也说道,“我不会只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卖命的。” 看众人斩钉截铁的态度,保罗不得不告诉了他们全部, “我的线人告诉我,那个年轻人会杀了那个人。所以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当他杀了那个人的时候,我们再逮捕他……业绩不就来了!” 爱德华不可理解的瞪着保罗,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同事,接着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保罗的话,他怒发冲冠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要看着他在你眼前杀人吗!?你可是个警察!!!” 保罗无所谓的解释道,“那怎么了?这个人是个杀人犯!如果这么说你会好受一点的话,他前不久才活活溺死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孕妇,怎么样他都会死的。” 爱德华脖子上鼓起了青筋,“但是事情不是这样办的!他们这是要动用私刑!他们没这个权利!而且还当着这么多孩子面前!” “哈!这你不用担心,这些华人小孩见过的死法怕是比你我加起来还多呢。” 爱德华死死地瞪着保罗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过了片刻,他掏出配枪指向天空,他要直接破坏掉这次杀人表演,爱德华嘴里骂着,“去他妈的!结束这场闹剧吧!” 保罗伸手去抓,“你干什么?别!” “砰!” “欸?谁放的炮仗?” “要死了!这是枪!!!” 突兀的枪声猛地响起,主街的人群瞬间乱作一团,尖叫声、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人们都想赶紧逃回家中,仿佛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这样混乱的场景,哪能轻易逃走呢? 台上的众人无一例外的朝枪响处望去,然后脸色无一例外的变得异常铁青。 杨二瞪大眼睛,然后吐出一口浊气,闭目遗憾地说道,“真是功亏一篑啊。” 吓了一跳的爱德华不解地看着手中的枪,“我发誓我刚刚没扣扳机。” 保罗强装镇定地向爱德华身后看去,“我知道不是你,是他们。” 爱德华转身看去,只见乌泱泱的人群朝这边走来。 听着那一声声熟悉且粗鄙的俚语,爱德华倒吸了一口凉气, “爱尔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