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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来路不可见,去路不可追(1 / 1)

柏秋寒又将精神沉浸在《炼法真诀》中整整一天,除了吃饭喝水以及给小叶喂食以外,他再没有一刻醒来,也只有沉浸在对功法的钻研之中,他才能忘记外界的烦扰。 《炼心》的世界他又去过多次,但停留的时间却已经很久没有增加了,他对那场战斗的记忆,也仍是停留在开始的阶段。 此路不通,他又选择阅读了《技法》,不过没有去再学习什么秘技,现在他身负的两门已是经过黑袍人精心挑选、值得他再精进的秘技了,所以他试图再修行精神力运用的技巧。 精神力的技巧繁多,不仅仅是用来杀伤他人灵魂,也有念力这种改变自身力量形态的运用方式,而这所有的运用方式,被统称为灵艺。 艺,是技艺之艺,也是艺术之艺。 哪怕是对于练气士这种可以说已超脱物种论的人群来说,灵魂、或者说精神也是一张纯白的画布,是比所修炼的真气或者斗气之流更加难以理解、难以修习的力量,在这样的画布上作画,某种意义上讲的确是一种艺术。 柏秋寒的识剑,是精神力进入灵识凝化的境界之后的附带品,还算不上灵艺,饶是如此,却也让不少修为相当的对手吃了亏。 而凌星雪所教授的念力运用、精神力爆破以及柏秋寒自己所学的炼神冲击,则都可以归到此类。 按道理来说,以柏秋寒的精神力境界,只要不是对修为有硬性要求的灵艺,他应该是一点就通的,就如炼神冲击,虽然本身是运用相对简单的灵艺,但他能在瞬间学会,足以说明他在精神力上的强大。 然而这一日下来,柏秋寒却连一种灵艺也不曾掌握,哪怕完全可以理解精神力的流动方式,也能理解这灵艺的原理,但就是无法使用出来,尽管这些灵艺大多比炼神冲击这样的舍身攻击更加复杂,但却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柏秋寒又一次感到了烦躁,连入定的状态也无法维持,醒转过来。 下地将黑袍人所传授的拳术打过一遍,柏秋寒心中的烦躁才终于平缓了一些。 只是练着这自小便会、宛若刻在骨髓之中的拳术,离开原本世界已经快两个月的柏秋寒,不可避免地升起了思乡之情。 虽然心中知道,在那边的世界不过只过了几个小时,但对于柏秋寒来说,这两个月的经历却是切实存在的。 想到在这个世界还要停留数年,柏秋寒也明白为何师父来临行前提醒他要守住本心了,而现在的他…… 柏秋寒又将招式不多的拳术打了一遍,将那些念头狠狠甩掉。 “但华夜前辈在这已停留七千年,尚能守住本心,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柏秋寒在心中拼命对自己说着,迫使自己相信着,但有些东西,是无法欺瞒的。 所以柏秋寒的下一招出了纰漏,明明应该踢出的腿却只抬起了一半便衔接了下一式,使得柏秋寒失去了重心。 按理来说,不论是运转真气稳住步子还是用念力撑住身体都可以将这小小失误化归无形,但不知为何,柏秋寒却没能这么做,以他的精神力境界来说,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这一切还是发生了,所以柏秋寒就像是刚刚开始修行的初学者一般,狼狈地摔倒在地。 本来只是练拳,未出大力的情况下摔了一跤,并不会对柏秋寒此时的肉体产生什么伤害,但在柏秋寒记忆中,自从八岁时修成识海之后,这种最低级的错误就再也没有犯过了。 这涵盖各类兵器技巧、无比精炼的拳术,乃是黑袍人精心总结所得,在这上面失误,让柏秋寒感到了愧疚以及深深的羞耻,而这份羞耻,最终却转变成了愤怒。 就连柏秋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怒,更不知道这愤怒是对谁而生,但他却再也无法维持自诩平和的心境,一拳向面前的墙壁砸去。 拳头在墙面碰撞前的一刻停下了,柏秋寒喘着粗气,本来温和的眼中却染满血色,他心中的愤怒犹在,但内心的理智却告诉他将这愤怒发泄在外物之上不过是逃避而已。 他明白,那是……对自己的愤怒? 然后那一拳砸在了墙上。 不过是木质的墙壁破开了人头大小的空洞,而后龟裂便蔓延到了整片墙上。 夜风灌入小小的房屋之中,吹拂在柏秋寒的面颊之上,终于将他心中的纷乱带走了一些,村中不少房屋亮起火光,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只是当村人们发现响动是从柏秋寒所在房屋发出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将灯火熄灭。 柏秋寒感受着房中降低的温度,还是暂时压下心中情绪,作出一副笑容,用被褥将床上小叶裹紧,抱到内室的小房间中。 就在他打算继续尝试灵艺和炼心的时候,楼下却突然传来叩门声。 楼下的门其实没有关,早在柏秋寒第一天来时就将门闸踢断,只是他并不在意,如果外面真有人想进来,一道门闸也拦不住,而以他的精神力,门锁不锁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门外的人却依旧敲着门,声音断断续续,时大时小,显然那人心中也充满犹豫,柏秋寒自不需要看便能知道来者为谁,不过他却没有响应的意思,而是回过头去,将包裹小叶的被褥又掖了掖。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歇,只是声音在逐渐变弱,而后变得急促而连续。 或许是见良久无人理会,门外之人终于停下了无用的动作,却转而将门推开。 听着轻微而又滞涩的脚步,柏秋寒微微皱起了眉,又用双手强行把眉间抚平。 少女憔悴的面容从楼梯口显露出来,一阶楼梯并不高,但她却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来的。 少女从散乱的衣物下露出的肌肤上,无不是淤青红痕,甚至她赤裸的小脚上,有数根脚趾呈异常的角度弯曲着,加之那已经失去神采、已看不到白日里那怨怼之色的双目,不难想象她在这一日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而当她看到柏秋寒的身影时,那双无神的眼眸中竟透出两分光芒来。 那是对生存的渴望,也正是这份渴望,让她强撑着、忍受着剧痛爬到了柏秋寒身前。 “大人,您……您的墙壁破啦,我……我可以……为您补上……”少女嗫喏着提出请求,但却迎上了一双明明看不出笑意、却出现在正微笑着的面庞上的眼睛,她打了个寒战,好像要将肺脏都呼出来一般急切喊着,“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求您让我做点什么吧!求您了,求您了!” 然而柏秋寒只是摇了摇头,“你走吧。” 少女眼中的希冀刹那间变作更深的绝望,她又一次望着柏秋寒,希望从中找了些许可能,但她仍旧失望了,那张脸上除了假笑以外什么也没有剩下。 于是她低下头,用已经不灵光的大脑拼命思考之时,她却突然发现了那正在床榻上熟睡的婴孩。 想起那日里柏秋寒对那个孩子的照顾,少女那已快要破碎的内心中升起了令她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想法。 人在绝境之中,不论什么都会死死抓住,所以哪怕是在平时的她看来是愚蠢不堪的决定,她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于是柏秋寒发现,少女没有退却,而是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床榻上的小叶扑去。 少女的动作慢得可笑,就算是最弱最弱的练气士在这里,也能轻易地阻止她。 柏秋寒不知为何却无法感到好笑,不过他也不可能容忍让这少女伤到小叶,只是他还没有出手,少女的身形就突然停滞下来,然后那娇小的身躯便无力地倒在床沿。 幽深的双眸已经睁开,整个灵元界,能伤到这界灵化身的孩子的人或许有,但和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女绝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 界灵刚刚醒来,就以传音向柏秋寒的识海大吼着。 但“她”却已无法阻止柏秋寒的动作! 少女轻若无物的身体如同羽毛一般飘起,又如炮弹一般狠狠向墙壁砸去,在柏秋寒的绝大力量之下,少女的身体穿透了菲薄的木墙,飞到空中,而后在重力的作用下狠狠摔落在地。 本就饱受折磨的少女,在这样的重创下更已是奄奄一息,只是那股生的欲望还支持着她,让她没有立刻失去意识,无神的双眼望着无月的天空,她稚嫩的生命就如同天边那颗闪烁的星辰一般明灭不定。 这样的响动自然又一次将这不大的村落唤醒,灯火再次点燃,而当见到那少女正无力地躺在地上时,终于有几名老者走了出来,持着火把围在少女身边。 “贱人,总想些不着实际的好事儿,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呸!”一名老者不屑地唾了一口,狠狠骂道。 “这贱人反正也不行了,干脆就弄死了,明天好改善伙食。”又是一人阴冷地说着。 “好,就这样办!” 老者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看似如同家常闲聊的气氛,却是在讨论着对于少女来说无比残忍的未来。 少女的眼中只余茫茫一片,连绝望都不再有,本已无力哀求的她,在寡淡的星光之下看到木楼的破洞之后那双平静的眼眸,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支持着她大喊着:“我只想活着,活得好一点,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然而老者们只觉得少女的声音聒噪,沾满灰尘的靴子狠狠踢在她的脸颊之上,终于让她连最后的力气也失去了。 看着如同死狗一般被老者们在地面拖行的少女,看着那仿佛想在泥土之上留下自己最后痕迹的血印,柏秋寒眼中那份平静、那份他自以为的平静终于还是动摇了。 “想要活下去,活得好一点?”柏秋寒喃喃自语着,“这就是理由?这就是理由!?” “这和野兽一般的理由难道不是错的?难道不是?”柏秋寒低声吼着,想在心中继续强调自己的正确性。 然而错的东西就是错的。 以道德和意识的高点去定义人是错的,彻底否认别人的努力也是错的,但如果自己错了,那谁是对的?怎么做是对的? 不明白, 不明白。 不明白! …… 那么…… “灵元界是错的,这个世界就是错的,所以这里的人不值得相信,所以他们错了,我应该恨的是他们,这不是很简单吗……对,很简单!” 结论扭曲而疯狂,但柏秋寒自以为看清了前路,并对此坚信不疑—— “如果我错了,如果怀疑自己,我怎么可能模仿出师父的势?”——他刻意忽略了,在那短暂的明晰之后,他就再也不能使用那份势了,而在他内心薄弱之时悄悄将他改变的、或者从开始就在影响着他的内心的,又是……? “不要,停下来,停下!” 界灵试图传音,但柏秋寒却恍若未闻,只是用充血的眼睛看,看向那拖着少女、背影渐行渐远的老者们。 噗通, 噗通, 噗通…… 那是人的头颅掉落在地的声音,几名老者的脖颈上留着光滑的断面,而后鲜血从断裂的血管之中喷洒而出,直冲天际! 弥漫的血腥气息刺激着人的鼻腔,而对这股味道无比熟悉的村人们,都从门缝中探出视线,然后发现了几名老者的惨状。 没有人知道是谁得罪了那位大人,但已习惯于被强者欺压的他们终究没有勇气反抗,只是有些人意识到这并不是劫掠那还有潜规则限制的事情,于是这部分人试图逃走。 但哪怕在夜色中,也没有人可以躲过柏秋寒的精神力。 而这些开始逃走的人,在已被莫名情绪支配的柏秋寒眼中,就是他所怨恨之人、阻拦前路之人,而对于这样的人,他早就下定了决心怎么去对付。 随着更多的杀戮,村人们终于失去了最后的镇静,他们开始了毫无目的的逃窜,老者们抛下同伴,自顾自地逃窜,妇人们牵着孱弱的孩童,蹒跚地试图跑向村外。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所有人无一例外。 “不要,不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界灵在柏秋寒的识海中呼喊着,那混杂的声音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哭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了,停下,求你了!”明明意识深处中还存留着杀死数以万计灵元界人的记忆碎片,但界灵却不想柏秋寒也变成那样的怪物,“她”知道一定是自己在无数次轮回中忘记了某些很重要的事情,只是因为“她”无法想起,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界灵一遍又一遍地恳求着、哭泣着,但是柏秋寒的识海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所以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 身不沾一滴鲜血、却周身萦绕着杀气的他,最后来到了那居然还能保有最后一口气的少女身前。 看着那已经开始散大、估计根本看不清他模样的瞳孔,柏秋寒指着那一地的无头尸体,微笑着:“你想活下去?好啊,现在已经没有要杀你的人了。” 似乎是听到了柏秋寒的话语,少女干枯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她能做的,却只是将肺中最后一口气呼出,然后彻底丧失了气息。 柏秋寒注意到了,少女在最后的一刻,嘴角向上微微勾起了一些,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拥抱希望,就已经被绝望所吞没。 看着少女的尸体,柏秋寒似乎明白了,又好像没有明白,一片混沌中,他只能确定一点——他已看不见前路,亦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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