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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江湖14(1 / 1)

曲玲珑笑道:“乐意效劳。正好我想看看石中堂的死相。” “我还得带上这玩意,对吧?”萧思源将指环扔进钱袋,动作极为轻慢。 莫待眯了眯眼:“你很看不上这枚指环?” “我又不是上官家的人,凭啥要看得上?” “你可知道上官家为什么会以狼为家徽?” 萧思源不在意地道:“我既不参与朝政,又不带兵打仗,需要知道其中的原由么?” “若你是平民百姓,你可以不用知道。可是,你不是。你是宁王唯一的儿子,你必须得知道。”莫待语气加重,显然对萧思源的说法不满。“你是不是以为上官家的荣耀是上官家的女人在后宫争斗出来的?” 见莫待动了气,萧思源的声音小了不少:“难道不是么?我说错了?” “恰恰相反,后宫中上官家女人的地位是靠上官家的男人打出来的。没有上官家的男人在战场上流血牺牲,在朝堂上出谋划策,后宫的女人不过就是花瓶里的一朵花,皇帝高兴了就看一眼,不高兴了可能连苟活都做不到。而没有后宫势力的上官家还是上官家,并不会因此就衰弱了。说不定,还会更盛。” “不对吧!你看看上官家的男人,一个个沽名钓誉,争权夺利,哪有为国效力的心思?” “那只是现在。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圣上刚登基的那几年,为了抵抗外敌侵略,上官家的男人主动奔赴战场,几乎死绝了。他们中有的年逾六旬,有的刚结婚,有的还不满十六岁。在与甘驰国的一战中,老宁王奉命驰援,到达时战争已经结束。老宁王翻遍堆积如山的尸体,终于找到一个一息尚存的少年。他身中数箭,缺了半张脸,四肢仅剩一只胳膊一条腿尚能动弹。见有人来,他拄剑起身,准备杀敌。得知是自己人后,他说了五个字,然后含笑死去。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他问:我们赢了吗?老宁王痛哭流涕,发誓要为死去的将士报仇,于是便有了昭阳国历史上最轰轰烈烈的一战——宁水河之战。那一战,将士们的士气空前高涨,打得甘驰国差点灭国。那个让全军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少年,叫上官飞,是上官家嫡亲的骨血,还有半年才满十六岁。后来,外患消除,江山稳固,圣上赐云狼为上官家的家徽,以表彰他们卓越的贡献。同时,为了绵延上官家的血脉,圣上下令三朝之内不召上官家的男丁上战场。这才有了你今天看到的一切。” 萧思源十分震撼,却嘴硬地道:“即便如此,如果没有后宫女人的推波助澜,上官家也不可能权倾天下!” “小王爷到底有多看不起上官家的男人?上官离很差么?”莫待语重心长地道,“上官家祖训过百,每一条都包含立身处世,持家治业的道理。其中有一条是无论男女,须自食其力,不得借他人之功扬自己之名。因此,上官家每一个进宫侍奉的女人凭的都是自身的美貌与心智,而每一个入朝为官的男人凭的也都是自身的才学与权谋,并没有依靠祖上的荫庇得到额外的恩赏。祖训和家规,加上天资与努力,养成了上官家的人争强好胜的性格,也让他们中的大多数官居高位,成为人上人。不信你去问问宁王,上官家的男人但凡有官位在身者,可有吃软饭靠女人上位,名不副实的?你也可以向淑妃娘娘求证,宫廷生活千难万险,上官媃可有在旁人面前提起过祖上的功德?哪怕有过一次,就算我输,我可以替你做任何事。” 曲玲珑道:“这一点我倒是略有耳闻。上官家从小就教育孩子要有狼的血性,狼的野心和狼的狠辣,凡事靠自己不靠别人。或许,血液里根深蒂固的狼性才是他们追逐向上,权倾天下的关键原因。” “这……这些我都不知道。”萧思源把指环套在手上,神色肃然。 “尊重对手,了解对手,你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若只凭个人喜好盲目下结论,冲动行事,输的只能是你。” “受教了!”萧思源的脸上飘过一丝失落。“我父王从来不给我讲这些。有时候我问起来,他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还叫我不要操心不该操心的,好像我只需要做个富贵公子吃喝玩乐就够了。” 莫待不愿再深聊,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宁王是心疼你,不愿意让你看到人世间残酷的一面。” 顾长风道:“这人啊就是难满足。有爹娘疼的嫌爹娘疼得过分,没爹娘疼的又盼着有爹娘疼。老天爷也挺难做的,这也不行那也不是。” “爹娘不一定都疼孩子,但姐姐肯定疼弟弟。”曲玲珑笑道,“我不想要爹娘,我想要姐姐。” “赶紧做事去。再杵在这里闲话,有没有爹娘姐姐疼我不知道,我保证一定让你疼,肉疼的疼。”莫待眯成一道缝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威胁,“烦请你顺道将我和谢三公子遇袭的事透露出去。就说我重伤不治,谢三公子也伤得不轻,怕是没办法出门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嘛,但我会照办。”说完,曲玲珑拽着萧思源乐颠颠地出门了。 莫待找个由头将夜月灿支走,将一封信递给谢轻云:“马上把这个传给二公子,务必叫他多加防备。这次的事绝非江湖争斗那么简单,多半是萧尧在背后搞鬼。他早就知道魔界和人间的这一战已迫在眉睫,便提前布局,想抢得先机,先下手为强,给魔界扣一个破坏和平协议的帽子,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求助仙界和武林人士,帮忙镇压魔界。” 谢轻云苦笑:“我二哥又要睡不着了。” “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谁都睡不着。”莫待解下桃花结系上谢轻云的手腕,又挑出两颗甘薇赠送的信号弹装进他的香囊,“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身处黑暗与危险。千万要护好自己的命。这信号弹虽然可以帮你脱险,却也是个天大的麻烦,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桃花结是梅先生给你的,你比我更需要。信号弹我也用不着,你留着。” “别废话!我有饭团,它会保护我。”莫待想了想又说,“最近不要单独行动,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风神门的人,最好一直跟在季怀安身边。只要有他护着,那些人就不敢太嚣张。” 谢轻云看了他两眼,双眼濡湿,大踏步离去。 莫待抽出寒霜,削掉一根旁逸斜出的树枝,反手入鞘:“长风,你可知昨晚领头的那人是谁?” “我也正想问公子,他用梨花榆火的手法太纯熟了,绝非等闲之辈。” “十多年了……”望着朗朗晴空,莫待眼中风云翻滚,“我重出江湖,原本只有两个目的。第一,护你平安,看看雪姬她们过得好不好;第二,找出真相替慕家雪耻,为九公子报仇。没曾想竟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境地,还遇见了冤家对头。当初若不是他,何至于死那么多人?” “你是说……落凤山?”顾长风惊道,“居然是他?他没有死?” “没死才好。”莫待恨声道,“他若死了,我该找谁讨要旧账!” “可是,我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该怎么找他。” “钓鱼的人不会潜到水底去找鱼,撒饵就好了。而这饵我恰好有,这是不是就叫天道好轮回?”莫待的嘴角浮起一抹阴森的笑意,“传话给秋蔓和锦瑟,让姑娘们放出话去,就说当年十三公子死前给石中堂的那卷经书是木兰策,而石中堂之所以被杀,不过就是怀璧之罪。最近逛花楼的江湖人士多,姑娘们听点小道消息又说给恩客解闷,太正常不过了不是?再派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阴魂,一旦他有动作,立马通知我。另外,唤醒你这些年培养起来的帮手,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你让他们到霓凰城和各大重要的州县去,散播萧尧将与魔界开战,要逼捐上等人筹集军费的消息。此事不宜说得太露骨,足够引起王孙贵族的反感就行。打不打仗这帮人不关心,百姓的死活他们也不关心,可如果有人要分他们兜里的钱财,那就等于挖他们的祖坟要他们的命。只要他们掣肘,不支持开战,朝廷短期内筹集不到军费,萧尧就没办法对魔界动手,谢轻晗就可以按计划行事。这个消息一出,淑妃娘娘立马就会明白她该做什么。她虽是女将军,却也是最不愿打仗的人,因为她知道战争有多残酷,不管输赢都必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遭殃的始终是百姓。等萧尧去向她讨主意时,她会分析这一战的利弊,也会把朝中可用之人罗列一遍。堪当大任者,非萧逸莫属。再加上翩翩和颜槐玉旁敲侧击的吹风,用萧逸将军,减少伤亡的策略就成了。” “别国的君王生怕萧逸出征,公子是逼着他出征。”顾长风看向莫待的目光充满了崇拜与信任,“我这就唤醒死士。他们继承了前辈的忠魂,一样的忠诚,一样的热血,会做好每一件公子吩咐的事。” “我信!”莫待神情抑郁,叹道,“你为我忍辱负重,精心筹谋多年,而他们亦为我算谋,为我流血,为我舍生忘死。你替我谢谢他们!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我自会以真实面容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不必劝我,我不希望再像从前那样……那是我永生无法弥补的遗憾。”他无意再多言,轻轻摆了摆手,顾长风迅速离去。 阳光灼眼,树影婆娑。莫待靠着梅树坐下,眼圈红红的。他将脸埋在饭团的绒毛里,久久没有动弹。饭团温顺地趴在他膝上,一声不响。 等曲玲珑和萧思源回来,已是傍晚。 正如莫待所说,石中堂的伤口结出的血痂并非深红色,而是被水稀释后的浅红色,且被刺破的衣服边缘也有水洇的痕迹。证实了这一点后,萧思源一面派人去请空谷大师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一面派人到处喧嚷,说石中堂的赌局马上要开了,请下注的人前往指定地点听信。待人到齐后,他说明缘由,并用霜月做了场实验,让众人亲自查验伤口是否如他所说。然后又将谢轻云昨晚遭暗算的事讲了一遍,说对方来势汹汹,狠下杀手,大有杀人灭口之意。这期间,他还用莫待质问面具男的问题质问了几个挑事的人,直问得对方哑口无言。一番操作下来,谢轻云的杀人嫌疑算是洗掉了一半。 自始至终,萧思源没提十三公子,没提梨花榆火,更没提魔界。谢轻云感谢他和曲玲珑的相助之恩,他颇为腼腆地说了句“咱俩扯平了”。曲玲珑则说,下次去魔界多介绍几个温柔好看的姑娘给他就行。 顾长风正说晚上安排酒宴庆祝,宁王府的人拿着宁王的手书到了,说王爷和王妃请小王爷速速回府。萧思源无奈,只得从命。 莫待遣散众人,将一个小匣子递给萧思源,里面装着上官离的指环和两个白玉小药瓶,一个瓶身画着凌寒怒放的红梅,一个瓶身只有浓浓的一撇黑。匣子的暗格里,放着一张人皮面具、一套内功心法,还有一卷剑谱。那暗格做得极其隐秘,不是机关高手很难识破。“把这个带给上官小侯爷,这是我分给他的彩头。你告诉他,他还欠我一顿酒,记得还。” 萧思源晃了晃匣子,斜着眼问:“我帮你递东西,就白干了么?” 莫待递过去一把短剑:“这把碧瑶春晖子母剑虽不是了不得的灵器,但在短剑中的排名数一数二,且小巧灵便,其锋利程度可比灵犀,也算个宝贝。送你。” 萧思源大喜:“多谢了!还有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江湖人多喜欢用长剑,用短剑的寥寥无几。可要说到出奇制胜,短剑比长剑更有优势,因为短剑可藏于暗处,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你武功不好,明刀明枪地与人打斗显然胜算不大,要保命多半还得靠阴招损招偷袭。这个时候嘛……就该短剑粉墨登场了。”莫待龇着牙咧着嘴,耸动着双肩,发出瘆人的阴笑。“闲来有空,你不妨弄点毒药淬一淬剑锋,以备不时之需。生死关头,只要能活命,阴招是好招,损招是高招,完全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至于江湖规矩,你更是不必顾忌,因为你不是江湖人。你要牢记,要将偷袭的效果最大化,第一是看准时机果断出手,第二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身上还藏着一把剑。明白?” “明白。别人知道我有短剑,必然防备,就达不到自救的目的。” “一点就透,不愧是宁王府的小王爷。小可佩服,佩服得很呐!” “我说你这个人,正经一点行不行?你这样子哪像个侠客,十足十一个大坏蛋!”萧思源一边嫌弃,一边笑得开心。“放心吧,我会把这剑当做我的隐私来保护,就连母亲我也不给看。还有什么要叮嘱么?” “没有了。我相信你拎得清是非轻重,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我懂。上官离的东西我会找没人的时候亲自交到他手里,也会把你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他。我虽然讨厌上官家的人,但不讨厌上官离,所以这次他突然邀请我来凤梧城看热闹,还说要跟我豪赌一场,我也没有拒绝。” “上官离突然邀请你来凤梧城看热闹?”莫待略想了想,笑了:“麻烦你再替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谢谢他。若有机会再见,我请他喝不烈的酒。” “你是该谢谢他,谢他输了那么多钱给你。那我呢?你不请我?” “请,当然要请了。只是规矩照旧,我请客,你给钱。” “凭啥?凭啥你请客要我给钱?那还不如我直接请了。” “凭你是萧思源,是我的朋友。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 “哼,马马虎虎吧!那我下次再多带点钱,随便你花。”萧思源咬了咬嘴唇,似乎还有未尽之言,最后只笑了一笑,挥手作别。 马蹄声起,离人惆怅满怀。转瞬间,夜色和雾气铺天盖地涌入四方大地,用湿漉漉的黑暗将万物模糊为一体——模糊了真与假的差别,模糊了美与丑的特性,也模糊了善与恶的距离。灯光昏暗,夜行人容易迷眼。而那条通往远方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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