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高考揭榜的日子，几家欢喜几家愁。厨神斋接了一些庆功宴、谢师宴、升学宴什么的，也有家长一边骂孩子、一边打电话取消订位说什么“丢不起这个人”之类的… “来，今天你随便点，爹要好好给你庆祝一下！”一位打扮朴素的男人带着同样衣着有些简单的男生进来了。杜明贤并没有见过两人，应该是第一次来店里。 “爹，这家店很贵吧？还是算啦！” “没事！平时爹都是省吃俭用，每顿都是咸菜就着馒头，就为了把你供出来！现在你考了那么高的分，爹高兴，这可真是那啥尽…那啥来了！” “是‘苦尽甘来’吧？”男孩的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 “对！对！哎呀，还是我崽儿有文化啊！到时候等你大学毕业后就能找到好的工作，我和你妈可都等着你养活呢！” “嗯，我知道。” “你爹50多岁了，为了你大热天的可还在工地上打工；你妈身子一直不好，却还是每天5点钟就得起来去扫大街…” “爹，别说这些了！”男生看起来有些窘迫。 “哦、哦！是爹不好！你是个懂事、听话、又争气的崽儿，不用我和你妈天天操心！” “…快点餐吧，爹。” “好，服务员！服务员！这里点餐！” “哎呀，爹！这里都是用这个机器来点餐啦！”男生举着点餐机给自己父亲看。 “这是个啥？咋用？” “来，我帮您点！” “哈，我崽儿真孝顺！说起来好像至少三年多都没在外面吃了吧？终于不用吃工地那泔水一样的饭菜了，真好！崽儿随便点啊，不要怕贵！咱将来是赚大钱的，就当是提前庆祝一下！” “哦…这里的东西价格还行，比想象中稍微便宜一些…？” “可这一碗面还是相当于咱两、三天的伙食费啊！崽儿，咱上大学以后还是尽量吃食堂吧？营养够了就行，吃得太好反而不利于学习！” “嗯…” “咱可不行搞攀比那套，家里为了给你凑学费可还欠着钱呢！” “我知道！”男生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那我就点一份小碗的凉面吧！这么热的天我吃不下汤面！” “那爹也一样！对了，你等我一下……” 男人说完，站起身向后厨走去。男生赶紧追上：“爹你要干嘛？” “老板？这家店的老板在吗？” 杜明贤从里面出来：“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年轻的老板啊？”男人上下打量了杜明贤一番，随后颇为有架势地说道：“年轻人应该多度点儿书沉淀自己，就算没考上大学，起码也要去读个大专啊！” “谢谢提醒，不过我其实……” “爹！你到底要干嘛啊！？”男孩有些着急了。 “是这样的，老板：我儿子高考成绩刚刚出来，考了564呢！” “哦？恭喜啊！”杜明贤笑笑。 “老板你有什么能表示一下的？可以送两杯酸梅汤吗？” 男生一听这话，立刻把父亲推着往回走：“爹，别丢人现眼！” “这算什么丢人？这可是最风光的！” 旁边的杜逸舟打趣道：“确实是该恭喜，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我哥，就是这家店老板，当年高考可是考了640多呢！” “杜逸舟！”杜明贤有些反感地皱眉。 “干嘛呀？我说的是实话嘛！” 男生有些羡慕：“哥哥好厉害！你考的是苍启大学吗？” “对，经济系。” 男人不解：“有那么好的学校咋还当厨师？那不是浪费人才嘛！？” “当厨师挺好的啊！吃得好、工作环境不会勾心斗角、赚的钱也不少！”杜明贤不赞同男人的观点，不过也没事细讲，只能摆摆手：“行了，我该回去了，你们的餐点和赠送的酸梅汤很快会送到！” “哦，谢谢啊…”男人有些悻然地道谢，但脸上还是挂着不解的表情。 “对不起啊，我爹没见过世面，跟哥哥你添麻烦了！”男孩的语气中有些无奈和厌恶。 “你父亲供你上学不容易，别抱怨了，快过去陪着他吧！”杜明贤好心劝道。 “我知道不容易，也很感激，但…但他没必要时时刻刻都提醒我家里有多穷和我必须要努力争气吧？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竞争有多激烈，还以为我成为了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就一定能飞黄腾达一样！？” “这…唉…是啊，对于你这种懂事的孩子，过多的鞭策和提醒反而是负担！不过你还是理解一下他们吧？比起那些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却不管孩子，甚至要孩子拿出奖学金来给自己买酒买烟的父亲来说，你爸很不错了！” “我当然明白我父母养我不易，可哥哥你知道吗？我爹他总是愿意没事就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总把一些我担忧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问题一遍遍重复！我从没想过不养父母，可这样一味的‘情感勒索’下去，我会先崩溃的好吧？” “压力很大吗？” “是啊！高中同学们在知道成绩后甚至高考刚完的那几天就结伴去旅游或者至少也是去哪儿玩了！可哥哥你知道我这20天是怎么过的吗——挤在我爸那个人多蚊子多、还没有空调和电扇的工地，每天还要去顶着大太阳给附近的超市发海报！” “你父亲年龄那么大了，肯定比你辛苦啊！不过这不也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就算工作难找，但没有大学文凭和有大学文凭完全是两个概念，你根本没有选择！” “我才不怕吃苦呢！你看看我晒得多黑就知道了！”男生很倔强。 “那为什么还在这里叫苦连天的？哦，对了，这里是厨房，你得出去了！” 男生没再跟着进来，只是愤愤不平道：“我主要是心理压力大。‘穷’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来气！偏偏我爸还天天提醒我这座‘大山’的存在，叫我时刻不得安宁！” 杜明贤对于这种问题自然是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听到男孩最后留下一句“既然穷，干嘛还要生孩子？”的抱怨后，心中不太是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