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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郯州的少年们(1 / 1)

郯州。郯州刺史薛铭御的宅第。上午辰时。 十四岁的薛昀珺正在书房里练字。兄长薛元诏和母亲秦子姝一左一右站在旁边看她练字。晨间的阳光穿过书房的窗户,将她手中的笔投影在洁白的纸上。 薛昀珺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一个“珺”字。 十六岁的薛元诏看了,立即皱了眉头:“我说妹妹,这都第十遍了,怎么还是写得歪歪扭扭的呢?” 薛昀珺一听,左脚用力踩在薛元诏的右脚背上。 “又发疯了!”薛元诏无奈摇头。 母亲秦子姝告诉他:“妹妹字写得不好,正要你这个哥哥多教教她呢。” “母亲,元诏的心思成天都在外头,哪有这个‘闲心’呢?”薛昀珺接过话头。 “昀珺,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的。跟你说了,不能直呼你阿哥的名字。” “无妨。”薛元诏从薛昀珺手中拿过笔:“只要她乐意,随便怎么叫我都行。”他说着就在纸上写下一个工工正正的“珺”字。 母亲看了,禁不住赞叹道:“我儿的字又有长进了呢。” 薛元诏又在“珺”字的前面写下一个“昀”字,连成“昀珺”二字。 “妹妹,这两个字连起来什么意思,你知道吗?”他问薛昀珺。 “你说呢?”薛昀珺用她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瞪着薛元诏。 “那你觉得,你受得这两个字吗?”薛元诏又问。 薛昀珺听出了薛元诏的“不怀好意”,反问薛元诏:“那又怎么受不得了?” “你这脾气的人,就是那粪坑里的石头,哪是什么太阳底下的美玉!” “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薛昀珺扬起细手就要打。 秦子姝赶紧打圆场:“你兄妹二人不要斗嘴了!哪天不吵闹都不自在!” “母亲,你听薛元诏说的什么话!”薛昀珺的粉色小嘴已经撇到了半边脸上。 “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个急脾气呢?”薛元诏一直摇头。 “元诏,快教你妹妹写字!”秦子姝温柔“厉声”道。 薛元诏又在纸上写下一个“瑕”字:“妹妹,这个字写来看。” 薛昀珺从他手中一把抢过笔。 “瑕,玉之斑疵也。吾妹之脾性也。”薛元诏心里默念道。 他扭头,视线透过窗户、穿过院庭,直抵院门。 “怎么还没动静?”他心想。 时间流走,入窗的阳光渐退,纸上的笔影渐浅,他也变得着急起来。 ..... “咚-咚.....咚-咚-咚.....咚-咚。”屋外的院门,先响两声,再响三声,再响两声。 熟悉的敲门声终于来了。 薛元诏两眼放光,掩饰不住欢喜,告诉秦子姝:“阿娘,我出门一趟。” 没等秦子姝开口,薛昀珺抬头抢问:“你这又要出门厮混了?!” 薛元诏根本不答,大步往书房外走。 “阿娘你看这个薛元诏!”薛昀珺气得跺脚。 “昀珺,跟你说了不能直呼你阿哥的名字。”母亲却总是答非所问。 薛元诏已经出了书房。“我回来再教妹妹练字.....”他扔下一句话。 “早些回来!”秦子姝望着薛元诏的背影。 “母亲,你为什么不管管阿哥?!”薛昀珺埋怨秦子姝。 秦子姝笑着说道:“昀珺,你哥那么大的人了,阿娘哪还管得住他呢!” “每次只要阿爹不在,他半个人都在门外了。”薛昀珺只好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字:“看来只有等阿爹回来收拾他了.....把他腿打断。” ..... 薛元诏出了院门,往右走几步,再往右,转进了宅子旁的小巷。小巷里站着两个少年正在等他。两个少年,一个矮胖、一个纤细,一个面如黑炭,一个肤如凝脂。 薛元诏见了他们,埋怨道:“怎么这么晚?!这会才来?!同云社的表演都快完了!!” 对面矮胖黝黑的少年回答道:“这好不容易放假一天,在家.....睡了个懒觉嘛!” 薛元诏气得眉毛乱跳:“你也知道好不容易放假一天!你就拿来睡觉了?!” “要怪你就怪州学馆,为什么每个月才给咱们放一天假。”黑少年说道。 “就一天假还布置两篇策论!”薛元诏似乎更气了。 “那你写完了么?”黑少年问他。 “上个月的写完了。” 对面另一个少年的视线始终停在薛元诏身上。“诏哥!”少年亲切向他喊道。 薛元诏看向这个身形纤细、脸面白嫩、长着一双同薛昀珺的水汪大眼的“少年”,问道:“玟琦,你这又做你哥的跟班呢?” “对啊,诏哥。” “你这个少年打扮得一点都不像。”薛元诏上下打量着少年装扮的顾玟琦:“哪个少年像你这般.....白.....白嫩的?” 十三岁的少女顾玟琦望着薛元诏,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行了,快走。你不是埋怨来晚了么?”十六岁的顾琎之插话。 “快走。” ..... 薛元诏与顾氏兄妹先穿过郯州城的下街,再来到中街。中街商铺汇集,街道两侧布满了茶肆、酒馆、面馆、古玩店、绸缎铺、脂粉店、饰品店、药铺、铁行等各式各样的店面。街上行人络绎,城里城外的人都来这里买卖与消遣。三人挤在嘈杂的人流里,没有消遣与观览的兴致,只是一门心思往上街赶去,一条比中街更繁华的街道。同云社搭设的表演台,就在上街最显眼的位置。 只是此时快到辰时末了,同云社的表演快要结束了,不知道技艺最精湛的李三二上台了没有。 三人在中街的人流里费力穿行。薛元诏看一眼身旁的顾琎之,突然起了调侃他黑炭朋友的念头。 他问顾琎之:“琎之,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什么事?”顾琎之转过头。他一头的热汗。 薛元诏已经憋不住笑了:“同样的父母所生,为何你妹白得像雪,你却黑得像炭?” “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 “为什么?” “一定是你出生的时候,掉进你家的黑料缸染了一遍。” “薛元诏!”顾琎之的黑脸泛了红。 ..... 三人费了许多力气,终于穿过中街,来到了郯州城内最热闹最繁华的街道—上街。上街的行人,比中街又多了一倍不止。 三人被人流裹挟,一路挤到同云社的门前。高台便搭在此处,高一丈,长宽各十丈。每月这天,高台的四周边沿都会插上彩旗,由同云社的艺人在彩旗中间进行精彩的蹴鞠表演。本月今日的表演,似乎比以往更热闹了几分。 高台下围满了观艺的男女老少。人人比肩接踵,将上街从此处“截”断。 三人来得晚,只能挤在后方一个刚好可以立足的位置。 表演一共分为三场。每场的表演分为左右两队,每队各五人,面对面,轮流接力以足蹴鞠穿过两队中间的门眼。穿过一次得一分,先得满二十一分者为胜。 照以往时间推算,此刻应该是今日的最后一场表演了。最后一场表演,左右两队是黑衣队与绿衣队。薛元诏快速扫一眼两队的面孔,没有找到他最喜欢的艺人,英俊魁拔的李三二。 “还是晚了。” 他又看计数板上的分数。左队,二十分。右队,二十分。两队均得二十分。只剩最后决定胜负的一分了。 “这黑胖子太误事了!” 视线刚回到两队,黑衣左队将皮鞠踢过了门眼,拿下了最后一分。胜负已分。 在台下男女老幼的叫好声中,薛元诏失落无比。 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表演。一个月才一次的表演。 台上的艺人们停止了对抗,站成一排,面向观众鞠躬致谢。 看客们满意地散开。薛元诏三人只能跟着散场。 “诏哥,今天怪我,今天怪我。”顾琎之见自己耽误了薛元诏的“大事”,赶紧认错。 “也不知道李三二今日登场了没有。”薛元诏喃喃自语。 “诏哥,都怪我。我赔你一本新书。” “那走吧。”薛元诏头也不抬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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