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四点随欣午睡醒来,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想起今晚的饭局,起来洗了个澡,一边吹干头发一边打开简易衣柜选衣服。心里想着毕竟是何落意的商务饭局,还是不要穿的太随意。 里穿一件浅香槟色的真丝材质吊带连衣裙,上面是线描花卉的图案,颜色既高级又温柔。外面搭一件超幼马海毛的米色镂空针织罩衫,一字肩设计,时尚性和保暖性也有了,随欣对自己的这套穿搭比较满意。 还是搭配珍珠耳饰和一条白贝母的爱心项链、一条素金细锁骨链叠带在一起,很有灵动的感觉,整体感觉简约又得体。 这些初秋服装和小众首饰,都是最近才入手的,现在的她基本是月光。 因为饭局在晚上,妆容化了全妆,一袭长卷发飘落在肩,刚收拾差不多了,何落意敲门进来,看着眼前打扮漂亮的她,瞬间眼神亮了。 他最喜欢随欣的轻熟打扮,不禁上前两步贪恋地搂住她的腰,真丝细腻顺滑,轻若无物。他把头埋进随欣的颈间,细细品味着她独有的清香,呢喃道:“宝宝,你可真漂亮……” 随欣仰头无语地轻笑起来,任他抱着,待他想有下一步动作之前,轻轻地把他推开,在他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何落意不明所以的也伸出手指,对着她比了个耶:“耶。” 把随欣给笑得去拍他的手,嗔道:“耶你个大头鬼,今天你可叫了两次宝宝了啊,还有一次机会。” 换来何落意一阵不满的抗议声,随欣心情不错地摇晃着他的胳膊:“走啦走啦,你们公司宴请客户,迟到可不好哦。” 今天为力天集团的贺以知设宴接风,这场商务宴请订在了HZ玉龙国际大酒店,酒店地理位置相对优越,坐落于美丽的西子湖畔,群山绿树环绕,俯瞰整个西湖。 作为东道主,飞凡科技公司的核心人物罗宇凡、周文庭、何落意,以及财务主管邓娟红,随欣,罗宇凡新交的女友林姗姗,气质和身型俱佳的瑜伽老师,六人陆续提前到了酒店,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候客人。 此时贺以知坐在商务车内,揉了揉眉间,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一旁,慢慢的将车窗摇下,漫无目的的望着车窗外,试图缓解一下疲劳。 坐在旁边的妻子江柔被窗外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肩,看向有些疲倦的贺以知,没有说话。 几个月的时间,随着贺以知从集团的争斗中败下阵来,并被排挤到杭州分公司担任总经理,她的家庭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动。 先是经过权衡利弊,决定贺以知一人前来杭州,由江柔在上海照顾两个小孩子。 后来贺以知的母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同意他们的做法。跟江柔说做妻子的应该夫唱妇随,本来贺以知就相当于被贬到了杭州,处于低谷期,正是需要人陪同照顾的时候。 婆婆态度强势专横,江柔已经习惯了她的调遣,委婉地说起,两个孩子刚适应幼儿园的环境,突然换幼儿园不是太好吧。老太太利落地对她说,把两个孩子和保姆都接到自己家,她和老伴来照顾。还说反正还都没有上学,过个一两年以知调回了上海,一家四口不就又团聚了。而且上海离杭州高速才两个小时的路程,可以经常回来看孩子。 江柔求助地看向贺以知,贺以知见自己母亲都安排妥当,就顺了她的意思。 江柔虽然内心不情愿,但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家她没有太大的话语权,丈夫贺以知很满足这种家庭模式,只有江柔自己心里清楚,她和丈夫维持的不过是表面的虚假繁荣罢了。 两个孩子生下来,她基本没有自己带过,都是婆婆、月嫂和保姆带大,就是现在两个孩子也是由保姆带着睡。她当然爱两个孩子,只不过她似乎不懂如何和人亲近,包括孩子。 这次来到杭州,安顿好住处之后,就是陪着贺以知不停的参加各种宴请,她看着酒场上精明、虚伪的生意人们相互之间的虚与委蛇,个个带着面具,为了利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而她则内心带着冷笑,面上保持着贤妻的得体和大方,她清楚她已然达到了贺以知的要求。她只需要像一件摆设站在贺以知身旁就好,如同家里陈设的任何一件装饰品似的,得体就够了。 到了酒店她正要随贺以知下车,婆婆打来了电话,要跟她交待一些事情。贺以知见状先和分公司分管业务和财务的部门经理下了车,扭头吩咐司机一会儿带江柔进房间。 贺以知一行人先行进入房间,罗宇凡等人站起来热情地迎了上去,纷纷握手寒暄,相互介绍。罗宇凡一边把贺以知往主宾座位上带,一边笑着说:“贺总一路辛苦啦,欸,嫂夫人呢?” 贺以知客套地让了让,就坐在了主宾位上,笑着开口道:“还好还好,我夫人在接母亲电话,一会儿就过来。” “怎么样,还没顾上跟嫂夫人去西湖转转吧。这个季节正是游西湖的好时节呀。” 贺以知颔首:“确实这次来还没顾上去西湖,一直在忙分公司的事情。” 接着两个公司聊起了业务上的话题,贺以知这次赴宴,等于是接住了飞凡科技公司递过来的橄榄枝,虽然飞凡规模不大,但是近几年发展势头很足,前景不错。最重要的是贺以知要把以前集团总公司的业务合作方,逐步揽进自己的分公司中,形成自己的业绩和势力,为今后自己重返集团做筹码。所以一来杭州,他就马不停蹄地招兵买马,再组团队,紧锣密鼓地推进分公司的完善,积极联络合作方,扩展业务。 随欣一边和身旁的林姗姗、红姐聊天,一边看着何落意交际应酬时成熟稳重的样子,和平日里穿着运动短裤骑着单车的那个阳光男孩儿判若两人。随欣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无论在何时在何地都能让人感到心安的人。 这时酒店房间的双开门再次被打开,司机引领着江柔走了进来,众人又都站起来迎接。 当随欣抬头看向门口,在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她的瞳孔不受控制的变大,接着一阵恍惚,她回忆着、搜寻着、辨别着这张脸上曾经年少时的模样。待心中不得不确定时,她顿时血液倒流,全身如坠冰窖。 罗宇凡为江柔热情地介绍着各位,邓娟红一扭头觉察到随欣有点不对劲,忙低声问道:“随欣,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见随欣没回应,又拍了拍她:“随欣,没事儿吧。” 红姐的喊声把随欣从失神中拉了出来,茫然地看向她,随即恢复了一丝清明,冲她点了点头。 很快罗宇凡介绍到了随欣,她强撑着站起身看向江柔,而此时江柔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江柔的眼神突变,不可思议地望着随欣,她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遇到眼前这个人。江柔的眼底写满了惊慌失措,片刻她反应过来,不能失态,不可以让贺以知,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出她的慌乱,她竭力稳住自己脸上的神情。 随欣知道江柔也认出了她,她看出了江柔脸上瞬息万变的神情,她知道,她们两人都不能让在座的人看出异样,她牵动了一下嘴角,艰涩的开口道:“你好,贺太太。” 江柔也强装平静地点头示意。 好在很快罗宇凡就接着介绍旁边的邓娟红,随欣坐了下来,仍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江柔机械式地继续打着招呼,之后她坐到贺以知身边时,她惨白的脸色引起了贺以知的注意。他把头靠近江柔低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柔挤出一丝笑容答道:“没什么,可能那会儿受了点风,现在有点头疼。”说完轻扶着额头。 宴席正式开始,人们谈笑风生,觥筹交错,气氛开始热闹起来。 何落意的座位离随欣比较远,不时看过来关注着她,发现随欣今天胃口似乎不是很好,没精打采的样子。他记得刚进酒店时她还很兴奋,和红姐她们聊的也热络。 趁着敬酒的空档,他走过去随欣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语:“菜不合胃口吗?” 随欣转头看他,张了张嘴,又把能不能先走这句话生生咽回了肚子,勉强笑着说:“没有,不太饿。” 何落意摸摸她的头温柔道:“好,那就不要勉强吃,晚上回家饿了,我再煮面给你吃。” 随欣点点头让他快回座位,目光跟随何落意的背影时,余光发现江柔正在用冷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她不由慌乱的收回目光,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心不规则地律动着。 随欣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悄悄走出包间来到洗手间,靠在洗手台旁缓解着汹涌的情绪,用冷水拍着自己的额头,她看向面前镜子中的自己,眼里透着难以名状的复杂神情。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之际,面前的镜子中突然出现一张骤然放大的面孔,随欣顿时吓得尖叫着向后倒去。身后人扶了她一把,她惊魂未定地站稳,喘着粗气看向来人。 江柔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幽幽开口:“你怎么现在胆子变得这么小了,以前你胆子可是大得很。” 随欣想张口说话,却说不出话来,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脚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刚才那一倒扭到了脚。 她强忍着疼看向江柔,此时两个女人都面无血色,沉闷压抑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仍是江柔开口道:“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之后我会找你。” 江柔开门出去之前,没有回头低沉地说:“记住,我们从来都不认识。” 回家的路上,随欣一直心神不宁,何落意坐在车上不放心的搂着她。刚才饭局中途随欣从洗手间回来,何落意见她走路有点别扭,忙过去问是怎么回事,才从随欣口中得知,她在洗手间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崴到了脚,幸好不严重。 扶着她上楼进屋,见她一进门鞋也没换,就径直走到沙发处坐下,何落意担心地走过去摸着她的额头,问道:“是不舒服了吧,是不是着凉了?还是脚还疼啊?” 随欣回过神来看着他说:“啊?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何落意感到她真的不对劲,有些紧张地捧起她的脸:“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心不安呢?” 随欣这才强打起精神来对他说:“哪有什么事儿,就是累了。” “脚还疼不疼,来,先把鞋子换了,我给你喷药。”何落意蹲在沙发前,把随欣脚上穿的细带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脱下来,又起身去里屋抽屉拿了云南白药气雾剂,摇晃了一下,对准她的脚踝处喷了几下,最后用嘴轻轻地吹了吹。 随欣觉得内心一阵暖意袭来,扶起何落意轻柔地说:“你快点回去吧,今晚我看你喝了不少酒。” 何落意坐在沙发上搂着她,笑着看她:“是不是没想到你男朋友这么能喝?” “嗯,是啊,还真挺能喝,”随欣附和着他:“早点回去休息吧啊,路上小心。” 何落意借着酒劲上来了逗她:“要不宝宝,我今晚不走了吧。” 随欣照着他的胳膊内侧拧了一把,何落意吃痛叫出了声:“好啊你随欣,谋杀亲夫呀你。” 随欣被他逗笑了,何落意见她神色好了一些,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到家后仍有些不放心,又通了一会儿电话,直到随欣说困了,才把电话挂断。 江柔和贺以知回到杭州的住所时,已经夜深了,她服侍着喝多了的贺以知睡下之后,自己坐在镜子前开始卸妆。 看着镜中那张卸去脂粉惨白的脸,犹如幽灵一般的自己,有一种令人厌弃的无力感。她颓丧地捂着脸,内心无尽的苦涩翻涌而至。 躺到床上时,她照例在抽屉深处取出那个药瓶,倒出两粒药,停顿了一下之后,又倒出了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