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一指水名,洛水;二指地名,洛阳;三指水往下流之貌,四指连络,网络之“络”…… “落”,飘零,衰败,树叶落下。 “落儿,这本不该是它的名字。” 白银神座之上,骆瓒琼一眼收尽蛮洛儿的前世今生,经端道一语,被拉回现实,直面那长跪在殿阶下的女孩。 那个它是带着目的天降蛮端的。 “九雀”确有其人,但又不准确指代眼前的蛮洛儿,那位从天而降的落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在堕天之时,一分为九,飞去世界各地。 如果“九雀”真的存在,那么蛮洛儿仅是其中的九分之一,九雀的一个分身罢。 既如此,师父口中的“九雀赤灵”便有依据立脚,而“九雀”也确实不单指一人,可从天而降的,明明又只有一个东西! 师父,九蛮,两域皇帝,天地九宫,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九雀”的背后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骆瓒琼放下自己阻拦未及的手,轻轻地拍上神座的一侧扶手。她在使人清明的微波中,问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既有冤屈,可有状纸?若有,一并递上前来!” 远处,高位之上,那被笼在白雾中的伪神终于吱声了!你这坏神,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蛮洛儿毫不客气地斥责道:“你个坏神! 你为何要我在蛮端出生!为何又让我顶了“洛儿”这个名头,活在蛮端上,活在太久儿街上! 我讨厌你,你知道我都遇见了什么吗?! 我恨你,为什么我平白无故要遭受这些苦难! 这不公平! 何聚德也跟我一样没有爸爸在身边,为什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别的小朋友一起踢球,而我却要去帮别的叔叔阿姨干活赚钱! 我也想玩,我也想像陆虎一样,去学堂上课!我也想成为一个像长公主一样聪明美丽的人!” 此间冤屈不见得有半分作假,可又全然是“神”的责任吗? 扪心自问,骆瓒琼没扰她半分因果,“堕天寻我”是落儿自找的,“一分为九”也是落儿自找的,还有什么不是她自找的? “此罪无状,又无证!吾认不得! 你既要安生过世,为何选了“圣火战”当天降生蛮端?!你既要安分做人,为何生在赤地战场!” 开玩笑,我没做过的事,你要我怎么认?! 骆瓒琼给身旁花姑娘一个眼神,让她送上史书,给蛮洛儿自己翻个明白。 此书滴血,字字藏尸,写尽人世沧桑! “吾端道是也,掌蛮端正统。无有正史,野史之分。吾载这天地万物,共同所有的记忆。” 言外之意,包括了“蛮洛儿”的所思所想! 白银神像敬听神谕,解开她身上的桎梏,放她片刻自由。才得自由行,她踉跄起身,连走带爬,扑跪到地上那本染黑了神殿一块地的史书。 长时间的跪坐叫她双腿麻痹,走不快,走不稳,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偏生那花姑娘又将书放在神座一步之下,是要叫蛮洛儿一步一跪又一拜! 骆瓒琼本意不是如此,可端道自行曲解了她的意思,虽是她坐这神座之上,然真正自由的,代她行动的,却是端道!她也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 尚且珍重,她手往前伸,膝往前抬,可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白银神像起矛,贯穿了小腿! 大殿之上,被钉刺的左小腿,蛮洛儿疼得明明就要发出惨叫了,可她愣是直盯着那神座之上的,一次次抬起愈发沉重的头颅,一次次往前出肘,一次次地匍匐在地,前进着,前进着…… “坏神,坏神,坏神……” 七米长的白银矛抬起又下刺,合神心意,玩弄那蹒跚在地的小小人儿,准不叫她顺顺利利地够着神明的脚尖! 她频频念叨着,端道跟在她的身侧,与她一同朝我缓缓走来,哦,不对,她是跪着,拜着我,爬过来的。 骆瓒琼等得无聊发困,打个哈欠,一手撑头,睡眼朦胧,一指停在扶手上,一起一落,始终摁着她的头,把她玩弄于一指间,起起落落,勘尽命运长穴中,久久萦绕的,欢快的交响曲。 “坏神,坏神,坏神……” 她蚂蚁般细微的嗡明,终于叫我于万籁俱寂中寻得一点慰藉。而我的脚下一路淌满了她的灵魂碎片,也是干净的,净得璀璨。 比起端道八部那落地漆黑一殿的腌臜,她的灵魂碎片简直像黑池里的一条银河,漂亮得不得了。 远处,白银神像的双脚已经被染黑,锋利的矛头还是银白的,因着染了谁的血? 四肢已经全部泯灭于长夜之中,而躯干也即将被黑暗吞噬殆尽。她张开一张长满利齿的小嘴,狠狠地咬住了我的右手。 骆神着自己的右手沾染一殿污黑,递向她牙口所在,宛如拯救一个溺水的人一般,把她仅剩的灵魂碎块从堂上黑池捞起,细细观赏。 黑裂纹正在瓦解她,而端道已经全部融化成一池漆黑云密的知识点,疯狂蚕食她几近崩溃的世界观,似乎在声声质问她“你缘何质疑无罪的神明”? 一路爬来,她看见了何聚德球场上的无奈,看见了榕树底下越发少人的小球队,看见他站上座无虚席的大赛场,看到最后…… 一个孩子再一次身手利落地,只凭一双腿,就让榕树底下孤独的足球,再一次腾飞于半空中,与众多落叶一同起舞。 “唔,唔,唔” 骆瓒琼相当佩服她的毅力,无奈地宠溺道:“你既要用眼神控诉我,不肯松口,求一痛快,便是不愿魂飞魄散。 如此,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去人世尽头看看真正的末日吧。那才是神明的决断,在此之前发生的一切,悉数为天灾人祸。” “你可愿亲眼看看,洛儿?” 黑裂纹攀上她的小脸,“咔啦”“咔啦”地,将她被神殿染白的灵魂分作切口平整的方块…… “坏神……” 骆瓒琼轻轻甩了甩手,将她全数抖落在黑池中。当她被全然淹没时,骆瓒琼感叹一句:“端道,她可有罪状承上?” “观主言哉,罄血罪状。” “她状告何人?” “吾主骆神。” “那她可真是告得一手好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