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一边在纸上又写又画,一边解释道:“我们首先要让人往我们这里送甘蔗。甘蔗收割后砍下的甘蔗梢头,可藏在窖里,或埋在田间地头的土里。来年清明时节种植,就会发芽长成甘蔗植株。”她画着留取梢头的示意图。 “我们还要把甘蔗榨成甘蔗汁。榨汁得用木车或者石碾牛力绞取蔗汁。”刷刷刷,她在纸上走笔如飞。 “还得修一条牛尾直风炉灶,是那种使用柴火、土砌的直风灶,土砌的丈来高的烟囱。这样才能让所有的锅一起沸腾。必须要用薪柴,才能更好地把控锅灶的温度和成糖的口感。一头是入口,往里推的是木柴和甘蔗渣,明火才能熬得出香糖。一头是出口,冲天高的烟囱,让锅灶烧得又热又均匀。”她换了一张纸,继续在纸上走笔如飞。 “还有连环锅,石砌的或者是铁制的连环锅。七、八口锅,从第一口最大,到最后一口最小,七、八口锅大小不等。连起来,得有一间屋子那么长。最后得用小锅小量,才能让所有的糖汁充分提炼。”刷刷刷,她在纸上继续走笔如飞。 “甘蔗全身都是宝,叶子可以当柴烧,就是榨汁后的甘蔗渣还可以用来烧柴,也可以用来造纸。” “越是新鲜的甘蔗,表面的白霜越多,这是自然天地的精华;对人体,特别是老人、妇女、小孩具有滋养作用,所以甘蔗熬糖时千万不能洗。” “民间常用蔗汁、葡萄酒各一两,混合服用,早晚各一次,对治疗慢性胃炎、反胃呕吐有很好的疗效。” “冒小泡,褐红色,拉糖丝,快速舀到凉盆中,进行自然冷却,刺激红糖结晶。在糖浆即将凝固还没有凝固之时,就要赶紧装到事先准备好的小模具之中,倒糖成型,尽量均匀。” “不忍归去,沉醉其中。人生如倒吃甘蔗,先苦后甜啦。”她一边走笔如飞,还一边感慨着。潇洒自如,哪里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说话间,十几张画满图纸、写满字的纸铺了满满一桌。 等苏澜放下笔,抬起身,看见大家都惊讶又奇怪地望着她。 苏澜笑了一笑,道:“姨母,白砂糖的价格现在是多少啊?” 林氏想了一下道:“平时是六百文,而今要过年了,得要八百文一斤。另外还得看白砂糖的质量。” 苏澜知道,这时候也是一斤十六两制。通常情况下,是一千文,即一千个铜板兑换一两白银。 苏澜笑道:“那么粗糙有杂质的白砂糖一斤差不多要六百文到八百文。我保证,我们的蔗糖一定会比他们更好吃,起码会是一斤蔗糖一两白银!” 大家惊喜万分,齐声赞叹:“啊?!” 苏澜点点头道:“告诉你们吧。就我们质量这么好的甘蔗,一百斤起码可以榨出超过五十斤的蔗汁,然后熬出六、七斤重的红糖!也就是说,一百斤甘蔗就可以有六、七两的毛收入!除了人工、柴火和修砌炉灶、铁锅、榨汁器等费用,一百斤甘蔗的纯利润不会低于四两,而且,炉灶、铁锅、榨汁器等,是一次性投入,以后的收入会更多……” 这下一说可就形象多了。大家盯着地上这些甘蔗,就像是盯着闪闪发光的白银。要知道,这个时候,刘希暂代从四品殿州知府的俸禄,月俸不过是十五两,一年只有一百八十两!刘家若是没有夫人林氏的两个铺子,全家早就喝西北风了! “关键是,我们熬制蔗糖,必定要请人工,需要石匠、铁匠、木匠、砌匠、糖匠,还有厨师、管账,等等,这就等于给大家谋了一份工,提供了一条发财致富的路。我们还可以给上、下李厝的村民分一点红利,大家就会团结起来保障糖厂的安全!而且,我们让殿州百姓给我们送甘蔗,送柴火,我们现钱结算。而且这可是百年大计,年年生息,永不会灭。到时候,咱们把这殿州的蔗糖卖到大成的东西南北,那可是强国富民的良策宝典……” “还有,殿州蔗糖还会带动周边其他产业,比如点心、果脯、医药、酿酒,餐饮美食、美容等等……” 随着苏澜的话语,苏瑞尚和刘希已经激动不已!尤其是刘希,如果殿州的蔗糖业能够发展起来,那么对于穷乡僻壤、土地贫瘠、风灾频发、倭寇盗匪肆掠的殿州来说,意义不可估量! 当下他激动地道:“好,好,好!澜儿,你放心地干,我们知府大力支持!要人要物,还是要钱,你说话!” 苏瑞尚也激动地道:“这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澜儿你说,需要爹爹做什么?” 就连刘奇、刘珍也高兴不已:“到时候,咱们的殿州蔗糖就会享誉大成,风靡天下!真是太好了……澜妹妹,说吧,我们能干什么?” 苏澜忽然心口一热,感觉周身格外温暖。不由感叹,这就是亲人! 她笑道:“我的想法是,不要官家出钱,否则将来撕掳不清,特别是,朝廷还不知道怎样安排陶敏呢!我的意思,不仅不能黏上官府,还得尽量避开官府!” 刘希恍然道:“对,对,还是外甥女儿想得周到!说不定暂代两日,我的知府大印就得交出来!” 苏澜继续道:“当然啦,姨父可以发布命令,让殿州百姓从明、后日起就给我们送柴火、送甘蔗,我们现钱结算,绝不拖欠。另外,我总担心陶敏搞鬼,毕竟这些甘蔗是无主之地、无人之产!” 刘希说:“哼,陶敏若敢把无主之地据为己有,我就敢弹劾他!” 苏澜又道:“我想在殿州城或租、或买一个铺面,就销卖蔗糖!” 苏瑞尚赶紧点头道:“好,我早有买房这个打算。既然如此,就先买个铺面。” 苏澜笑道:“奇哥哥和珍姐姐就暂时负责招募人工和管理账簿。可使的?日后我肯定会聘请专人管理账簿的,不会耽误奇哥哥科考和珍姐姐出嫁的。” 刘奇、刘珍又激动,又害羞,赶紧点头:“好,好!” 苏源、刘嘉,还有社日也激动地道:“还有我们呢?” 苏澜疼爱地给他们每人的鼻子都刮了一下,道:“哪会忘你们!你们就负责尝尝,这红糖好不好吃! “耶!”几个孩子喜得直蹦高。 苏澜心念一动,道:“我还可以教你们新的算学之法,记账之法,你们想学吗?” “想。” 苏澜铺开图纸,对大家道:“现在就是这些具体的事情要赶紧做。今日小年,如果顺当,咱们年前说不定就能出蔗糖了!” 大家激动不已。想想那甜蜜的滋味,就甜蜜地笑了。 苏瑞尚和刘希异口同声地道:“需要什么,你说就是!” 苏澜道:“首先我需要砌匠,要砌专门的房子,砌牛尾直风灶,砌烟囱。还要木匠、铁匠、石匠等等,造榨汁机器,做铁锅,做石碾或者是木碾。这些人可能不太好找……” 话音刚落,苏瑞尚笑了:“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上、下李厝除了渔民,就这些手艺人多!木匠、铁匠、石匠都有,可能砌匠要到城里找一找。” 苏澜好奇道:“为什么咱们这里手艺人多?” 刘希和苏瑞尚笑道:“因为他们都是在龙坎船坞工作的。” 刘奇也笑道:“嗨,乘风破浪的大海船他们都可以造,你这都不叫事!” 苏澜听了,高兴坏了,道:“爹爹,姨父姨母,咱们现在就把上、下李厝的乡亲们请来商议一下!” 此刻已是黄昏。刘奇带着一大帮小萝卜头,和小厮小来赶了出去。在苏源、社日的指点帮带下,去上李厝里正李福家里去了。一会儿,李福又派人往下李厝而去。 屋里,林氏对苏澜道:“我也支持你!先给你一千两,不够了,我再给你拿!” 刘希道:“给外甥女儿再多拿一点。” 苏瑞尚忙道:“已经够多了!姐姐,姐夫!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刘希道:“这么些年,叫侯府搜刮的,你也没有什么银两。你不是还要买铺面吗?” 苏澜道:“其实,爹爹很应该写份状子,把这些年来苏长起搜刮的钱财都要回来!还有李嬷嬷走了,还有春红和社日两个孤儿呢!” 林夫人也道:“就是。还有我们澜儿和源儿都差点被打死了!想想真是罪过!这帮坏蛋,欠债还钱,本来就应该这样的!” 刘希道:“将军大人很有些顾虑,就是担心侯府……” 苏澜鄙夷道:“经过这件事情,侯府还敢扎刺?我看他们是不要命了!” 苏瑞尚道:“也好,就叫奇儿帮我写份状子,要来的钱正好支持澜儿!” 林氏道:“就该这样!” 刘希也点头道:“说起来还得感谢六殿下,他让咱们封苏长起家产时,多留了一些,就是考虑了有人要找苏长起索赔打官司!比如阿水娘那样的!” 大家不禁感叹。 苏澜想想道:“那我就谢谢姨父姨母。这样吧,姨父姨母考虑一下,这钱是算借给我们的也成,或者像我想得那样,算你们入股也成,我给你们分红!” 刘希和夫人林氏,还有女儿刘珍都摇头道:“什么借不借,股不股的,很用不着!就算我们支持你了!” 苏澜乐得直笑,道:“另外,我想给六殿下两成,将来咱们肯定会到京城发展的!” 刘希等人道:“这个很应该的。两成不会少了吧?” “是个意思,说明咱们记得他就成。”苏澜道:“另外,我还想给上、下李厝的百姓分一成。一来,咱们用的是上李厝的土地,二来咱们这是感恩。还有,将来糖厂还得靠他们护卫!再就是为了防止以后熬制蔗糖的秘诀泄露,咱们就只请上、下李厝的人工。” 刘希道:“外甥女儿想得太周到了!很好,就该这样!”说着,他对苏瑞尚道:“兄弟,你这女儿虽然年幼,可是却毫不含糊!将来必有大出息!” 苏瑞尚含笑问道:“你这熬制蔗糖的法子可也是神仙爷爷教的?” 苏澜点头,心说惭愧。 大家了然。 苏澜和刘珍到院子里实地查看,屋里只剩下苏瑞尚和刘希、林氏。 苏瑞尚沉吟道:“我知道姐姐、姐夫担心什么!这蚵壳屋出了人命,怕孩子们害怕。澜儿这样很好,不愧我威烈将军的女儿!再说,建了熬糖作坊后,人来人往,便是有鬼,也不敢出来作祟!” 这时,上李厝里正李福和村民们,跟随刘奇他们,陆陆续续地来到将军家的院子。不过几刻,下李厝里正李禄也带着村民赶来了。 林氏赶紧招呼金嬷嬷和小花和小云给大家端椅子。椅子不够,他们就或站,或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树墩上。 这时,刘希开口道:“大家静一静。威烈将军苏瑞尚家的小姐给咱们上、下李厝的百姓找了一个很好地活路,那就是,熬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