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敏一家人都愣住了。真是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这殿州蔗糖居然出自将军小姐之手! 陶敏、马喜儿和陶荣是见过苏澜的,还在大堂上因为余翠翘的事情发生过当堂辩论。虽然苏澜年纪小,可是她在大堂上步步为营,咄咄逼人,最后用一句话让陶敏吓得屁滚尿流,甘愿屈服,不得已将陶龙、陶虎拱手让出,关进了南监。马喜儿则以二千两白银以罚代判,才免受牢狱之苦!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非常深刻,也是恨之入骨。 本来以为,拿着钱还怕买不到东西?买个千儿、八百斤蔗糖是很简单的事情,然而现在这事似乎变得很遥远了,也许还要泡汤。 这可不行!蔗糖泡汤,意味着他的殿州知府位置也要彻底泡汤! 好一会,陶敏皱着眉毛道:“怎么回事?蝈儿,给我们详细说说。” 陶蝈儿和陶蜢儿两只虫儿一对眼。陶蝈儿露出大黄板牙和红肉牙龈,先说道:“奴才先去找了推官林大人家的车夫,他证实,今天早上,林夫人和小姐林宝确实去了上李厝将军府邸拜年。而且去的人很多。他们这些车夫没进院子,因为院子里面建了个熬糖作坊,院子就显得很小很拥挤,停不了那么多的车,车夫们一概都不能进去。因而院子里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陶蜢儿谄媚地道:“奴婢又拿一根银钗收买了林宝小姐的丫鬟香瓜,她说,本来大家并不知道将军家开了熬糖的作坊,可是老远就闻到糖香呢,进了院子才知道将军家就在院子里熬糖。大家抢着买,还差点打起来了,最后还是他们家将军小姐做主,平均分了,每人两篮,只有两斤,十两银子!” 陶敏听了,冷着脸道:“这是说的什么骗人的鬼话?他家那个所谓的府邸,不过就是一个又小又破的蚵壳屋,腊八那一日还出了两条人命!在那里熬糖,将军不怕,难道买糖的人不怕?” 陶蝈儿讪笑道:“奴才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夫妻就乔装易容,跟着送甘蔗、送柴火的人去将军家走了一趟……” 马喜儿道:“等一下。什么送甘蔗、送柴火?什么意思啊?” 陶蜢儿道:“他们家熬糖,可不就要人去送甘蔗送柴火?!将军家都付了甘蔗钱和柴火钱的。”陶蜢儿扭捏了一下,道;“我们夫妻为了装着像,也送了二十根甘蔗,得了七文钱。” 陶蝈儿还道:“听说,刘希以知府的名义发了通告,让百姓去送甘蔗和柴火。” 陶敏愣了,道:“这个我还真没有听说过。” 马喜儿是个急脾气,道:“蜢儿说说,他们怎么敢在出了人命的屋子里熬糖?还有人敢买?” 陶蜢儿道:“他们生意可好了,蔗糖都供不应求!我进了院子,看到熬糖的作坊就在院子里,门口还挂了一把桃木剑。” 陶敏眼皮一跳,道:“桃木剑?这是辟邪呢!” 陶蝈儿道:“可不!我当时就问了旁边的人,这家出了人命,大家就不害怕吗?你们猜那些人怎么说?” 陶敏道:“怎么说?” 陶蝈儿面带惧意道:“他们都笑哈哈地说,作坊一天十二个时辰,炉火不息,人员不断,门口还挂着桃木剑,凭你是什么恶鬼,都要魂飞魄散!而且苏长起人头落地的地方正好就是熬糖的炉子口!将军小姐还说,就是要让倭寇帮凶烈火焚身,永世不能翻身!” 众人听了,目瞪口呆。只觉得一股邪火从脚底猛然升腾,炙烤着他们,使他们遍身火辣辣地灼痛! 陶敏在心里叹道:看将军这手段,还真是杀伐之人!苏长起的确是永世不能翻身了! 马喜儿才刚浑身灼烫,忽又冷汗直冒,上下牙齿只打架。一时冷热交替,格外难受。 陶玉也吓得叽哩哇啦乱叫。这蔗糖好吃,可也太瘆人了! 陶荣眼珠一转,忽然一笑,问道:“你可进到作坊里面了么?” 陶蜢儿道:“我们只能进到院子一个专门放甘蔗的屋里,作坊的门都是关着的,莫说进,看一眼都办不到!” 陶荣道:“这样啊?”他低头沉思了一会,道:“父亲,我们后日去一趟将军府邸怎么样?” 陶敏道:“去干什么?买蔗糖吗?” 陶荣道:“也可以这么说!” 陶荣顿了一下道:“三个目的。救哥哥们出狱,就说我们愿意出钱,多出钱,只想以罚代判;二来,借口买糖,进到作坊里面去看一看,他们家熬糖可有什么秘密;三来,尽量跟他们那些工人联系上,花大价钱,咱们收买过来!” 陶敏眼睛一亮,马上明白了陶荣的意思:“怎么,你也想开作坊熬糖?” 马喜儿回过味来,露出喜色,道:“这个法子好!难道就只许将军家的小姐开作坊熬蔗糖,就不许我们熬糖?”她笑道,“最好是咱们马上就开,五两银子一斤啊,这就跟捡钱似的!再说,弄个千儿八百斤送到贤妃娘娘手上,到时候,贤妃娘娘蔗糖用得好,到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老爷这殿州知府的交椅不就能再坐回来么?”此时,她也不再嫌弃殿州地处海疆天涯了。 陶玉则骄狂地道:“等我们的作坊熬出了糖,我们就到处宣扬,他们的蔗糖里面有死人头!”说罢还咯咯直笑。 陶敏听了,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女儿,不光傻,还十分狠厉! 不过,他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而且,夫人说的很对,难道就只许将军家的小姐开作坊熬蔗糖,就不许我们陶家熬糖? 陶敏当下打定了主意,道:“蝈儿再说一说,你们在蚵壳屋还听到什么?” 陶蝈儿和陶蜢儿使劲眨着眼睛,想了半天。陶蝈儿道:“我还打听到一件事情,不知道有没有用……” 马喜儿着急,抢过话道:“快说吧,还吊什么胃口?” “当时我说,将军家怎么这么多人?有一个收甘蔗的杂工就说,熬糖就得这么多人!这算什么?年初六将军家修房子,那帮春明修直风灶的人来了,人还要多,更忙!”陶蝈儿道。 陶蜢儿也赶紧道:“奴婢当时就说,要不我去他家做帮工,赚点工钱?那杂工却道,将军家的帮工都是上、下李厝的人,不请外面的……” “春明修灶的人?”陶荣嘟囔着。 陶敏也嘟囔着:“直风灶?”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会意地一笑。 陶敏赶紧道:“蝈儿,你们马上给我办一件事情,务必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春明城……” 苏澜万万没有想到,她酣睡的时候,有人乔装进了蚵壳屋,还算计起她的生意! 就在陶蝈儿和陶蜢儿这两只虫儿,驾着马车抢在春明县的城门关闭前一刻钟进城的时候,苏澜又进空间逛了一大圈,还是许看不许拿,医院不见影。真是干瞪眼啊!不禁疑惑,难道这个空间是个样子货? 大年初二,苏瑞尚没有去军营。以前,簪娘活着时,这一日他都要带着她和孩子去殿州城姐姐、姐夫家,算是回娘家。簪娘走后,他习惯了这一天躲在家里,偷偷凭吊她。 大家知道将军心情不好,都尽量小声说话,就连苏源、刘嘉和社日也感受到了这种高气压,说话走路都小心翼翼。 苏澜就想尽办法让他开怀。 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她就把猪肉饺子和鲅鱼饺子各做了一锅煎饺,再次征服了全家人的胃。也让苏瑞尚的脸上有了浅浅的笑容。而苏怡则吃得咬破了舌尖。 苏澜又把上了色的新房子的效果图给拿了出来,有好几张呢。立刻引起了轰动。 林氏激动地道:“澜儿,这就是你设计的新房子?怎么还是像回凤楼一样的三层楼?” 苏怡也道:“这三层楼房住着,不会头晕吧?” 刘珍和春红更是激动,拉着苏澜悄悄问,她们的绣房和浴房在哪里? 三个小家伙也追着问,他们的玩具房、糕点房,还有那个什么实验室在哪里? 苏瑞尚和刘希夫妻,以及苏怡、刘奇则看着那张很大的全貌图爱不释手。 看了好半天,苏瑞尚忐忑不安地道:“这个房子确实不错,不过我担心,这个是不是违制了?” 刘希看了半天,摇摇头道:“这种房子很特别,好像不在朝廷的规制管理之内!” 林氏和苏怡则喜欢花园,还有花园里那个带着小翅膀的小男孩的雕塑。 刘奇则兴奋地道:“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回凤楼不就是三层楼吗?也没有人说它违制了!”他指着图纸上的标题道:“姨父,瞧这个尚簪苑名字取得真好,一看就知道澜妹妹的心意啦!” 苏瑞尚噙着眼泪道:“我何尝不知?” “外甥女是个孝顺聪明的好孩子!”刘希也深有感触。 “别墅……这个名字好奇怪啊!”刘奇喃喃地道。 “别墅就是庄园的别称!”苏澜开心地道。 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小家伙。他们嚷嚷道:“姐姐还给我们准备了教室!” “教室?”苏瑞尚和刘希夫妻、苏怡、刘奇都很好奇。 “是啊,可以有好多学生上课学习、听故事、玩游戏的地方!” 大家果然在图纸上找到了这个名为教室的地方,而且不是一间教室,而是有好几间。 苏澜解释道:“将来会有专门的琴房、棋房和画室。教室里会有课桌、笔墨纸砚、黑板。” “姐姐,黑板是什么东西?”苏源问道。小小年纪,总是对未知的事情抱有兴趣。 苏澜想了一下道:“顾名思义,就是一块刷了黑色油漆的大板子,挂在教室的前面。老师上课时,就会用粉笔在上面写字……” “粉笔是什么东西啊?”苏源追问着。 苏澜很有耐心。她很欣赏弟弟这种穷追好学的精神。 “顾名思义,粉笔也是一种笔,就是可以在黑板上写字的笔……” 苏怡笑道:“真想把我家两个小子送到这里来学习!” 苏澜道:“好哇,到时候……” 这时,金嬷嬷从外面菜地里摘菜回家,道:“小姐,那个砌灶的云山师傅来了,正在院子外面等着。” “云山?”苏澜赶紧起身道:“快请进,我正好有事问他呢!” 金嬷嬷出去,一会儿把云山领了进来,同来的还有他的表弟、上李厝的村民李凤林。 云山和李凤林进来,就给将军和知府磕头拜年,又给夫人、公子、小姐见礼。 苏澜很想跟他说房子的事情,可云山却压低嗓门道:“小姐,我们有点事情……” 苏澜会意,让林氏、苏怡、刘珍和春红带着孩子们先下去了。 云山道:“小姐,今天一大早,我家来了两个陌生的人,要我帮忙修直风灶!” 苏澜心里一紧,却不动声色:“修直风灶的人家应该有不少吧?” “修直风灶的人家有,可谁给这个啊?”说着,拿出了五百两银票,“我不肯要,结果他们丢下这个就跑了!” 云山继续道:“我记得,我们回家的时候,小姐特地嘱咐我们,不要跟任何人透露熬糖修直风灶的事情。我还想着,小姐是不是太过小心,怎么可能有人会来问这个?结果还真的来了!” 苏瑞尚、刘希和刘奇都怔住了! 苏澜冷静地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问了,他们不肯说。” “喔?那来人有什么特点吗?” “说是夫妻俩。男的大黄板牙,红色的牙龈肉,很恶心;女的很矮很胖,像个冬瓜似的。” 苏澜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两个身影。就是那天为余翠翘的事情,在大堂上与陶敏一家对峙时,见到的那两个陶家的仆人。 刘希则道:“你说的这两个人我都认识,是陶府的内外管家陶蝈儿和陶蜢儿。那天我去搜寻秦慧秀,这两人一直在旁边聒噪、纠缠、阻拦。” “难怪他们说,他们是殿州人惹不起的人家!”云山恍然大悟。 “他们不会只是简单地做个直风灶吧?他们还想干什么?” 云山道:“他们是来挖人的,也想做熬糖作坊……” 苏澜冷冷一笑:果然,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