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狗鼻子倒是灵得很嘛。” 就在宁言止步的瞬间,前头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位黑面汉子,双手将鬼头刀往地上一杵,几乎将青石板都震出裂痕。 这把刀恐怕比他的秋水轻不了多少! “大爷我杀人是按人头算钱的,放下那个女娃娃,我让你走。”黑汉子嘴里叼着根芦苇杆,龇牙道:“我劝你也别动什么歪心思,有人足足找了六个八品巅峰的高手布下天罗地网,你们逃不掉的。” 宁言想起一路上感受的数股气息,顿时明白他没有撒谎。 出动了六个八品巅峰就为了围杀一个七岁女童么……还真是大手笔。 “考虑的如何?” “恕难从命。” 宁言冷冷回道,手腕一抖将灯笼甩向天空,剩下的灯杆则用力往巷道墙壁一磕,只留下两三尺的长度。 对方一脸惋惜:“这么说你要陪她一起死?好,成全你!” “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记住大爷的名字,免得到了阎王那儿做个糊涂鬼。”那黑大汉哈哈大笑:“丧门刀,程茂!” 听到这个名字,宁言神情一变。 “你就是丧门刀程茂?!” “你听过我名字?”程茂微微一怔,他的名头已经响亮到江南东道了? “那可真是,如雷贯耳!” 宁言点点头,脑中迅速闪过关于他的讯息。 丧门刀程茂,岭南刀客,八品巅峰,绝学为玄阶下品的狂沙刀法,享年三十八岁。 本来宁言不应该记得这种十年前的小人物,但他的事迹实在太有名。 三十八岁巅峰期却被七岁的柴茹茹空手打爆,伤重之下失足落水,七天后才在城外河渠被人发现,尸体都泡胀了。 或许若干年后,柴茹茹成为了一代宗师,这段童年时的逸闻往事还会被人翻出来反复讨论,他的名字也算是沾了柴茹茹的光被写进了历史。 由于时间过去太久,宁言也不清楚柴茹茹到底是哪一天和程茂交手的,未曾想竟然是上元节。 “你好像……长舒了一口气?” 程茂敏锐捕捉到宁言的表情变化,呸地一声吐掉芦苇杆,露出一口烂黄牙:“看来大爷我被小瞧了啊。” 说罢,他拔起鬼头刀遥指宁言:“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 “我承认我现在非你对手。”宁言摇摇头,莽不是他的风格,而是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后背,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就决定是你了,柴茹茹!” 女孩半梦半醒间感觉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往宁言怀里拱了拱,迷迷糊糊道:“言哥哥我们到家了么……” “快到家了,不过现在有人拦住了我们。” “有……有人?!” 柴茹茹一下子就清醒了,急急忙忙从他怀中跳下来,双颊泛红。 真是羞死人了…… 程茂见状气极反笑:“所以你的自信就是让一个七岁女童来对付我?” “好!好!好!!!” 接连三声怒吼,程茂的气势也在这一刻拔到顶峰。 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看不起过! 程茂单手抡起鬼头刀,沉重的刀身光是挥动就能带起旋风,土黄色真气裹挟其间,一刀斩出,飞沙走石。 更关键的是,在这狭窄的巷子中,根本无处可躲。 柴茹茹下意识挡在宁言身前,结果两人却被一同打飞! “对不起言哥哥,他好厉害,我打不过他……” 柴茹茹小脸被烟尘吹得脏脏的,瘪着嘴道。 宁言则看得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程茂应该完全不是柴茹茹的对手才是! 当年这件事轰动一时,不可能错的啊,程茂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那黑汉子没给他们太多反应时间,提着刀就冲了上来。 柴茹茹望了眼还在震惊中的宁言,明知自己不敌,却依然挺身上前,凭借身法与对方周旋。 但毕竟是空手对敌,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身首异处。 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给我死!” 程茂抓住机会,刀法猛然一变,转身又是一招势大力沉的下劈。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隔在两人中间。 宁言别无他法,硬是用身体抗住了这一刀,而这一刀也几乎将他劈成两半! “言哥哥!” 宁言咬紧牙关,勉强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判断失误让你陷入险境了。” “别管我,跑……” 柴茹茹哪肯独自逃跑,铆足力气翻身一式兔子蹬鹰将程茂踹地倒退几步,随后扛着宁言就飞上房檐。 “把我放下,不然你跑不远的。” “我不管,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柴茹茹运起扶柳身法,以极快的速度在片片屋檐上掠过,程茂隐隐卡住她前行的方向,只得绕起圈子,最后藏进一家民居的后院里。 用不了多久程茂就能找到这里,安顿好了宁言,柴茹茹抓紧时间盘膝而坐。 只有突破到八品,她才有抵抗之力。 这一刻,柴茹茹的精气神三者合一,经脉内奔腾的真气尽数缩进气海,而她的气海内像是有个小磨盘,将所有真气一点点碾碎重组。 这就是后天返先天的过程么。 她眼睛紧闭,认真感悟体内的变化。 与此同时,柴茹茹身上的气息也发生了变化,越发深邃。 可在最后关头,她感觉气海内刚有苗头的先天之气骤然一消,脸色顿时煞白。 冲关失败了! “怎么会,怎么会!不应该的呀!” 柴茹茹乱了分寸,越是急着破境就越是无法得偿所愿,几番尝试反而让自己受了内伤。 绝望的柴茹茹紧咬嘴唇,眼眶霎时雾蒙蒙的。 “言哥哥,我真没用,对不起……” 如果是话本小说里的主角,或许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吧。 但人生是现实的,她也不是主角。 “嗯……” 半昏迷的宁言仿佛被牵动了伤口,发出低声哼吟,柴茹茹擦了擦眼泪,赶紧扯过稻草帮他盖了盖,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不行,这样下去言哥哥必死无疑。 想要救他,或许只有一个办法了…… 柴茹茹抽了抽鼻子,用毛杆在泥地上写了一行字,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在这里!有本事来抓我啊!” 程茂正在一间一间搜寻两人踪迹,就见那小小身影从隔壁飞出,当即追了上去。 纵使柴茹茹已经将扶柳身法催动到极致,但终究是气力不继,没跑出多久就认命似地停了下来。 “不跑了?” 柴茹茹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看着宁言所在的方向。 要是自己死了,言哥哥会难过嘛? 可惜我们还没成亲呢…… “你的人头,大爷我就收下了!” 程茂狞笑一声,举着鬼头刀正要落下,忽听得后方传来咻的一声。 那是什么东西破空的声音。 剑气?! 程茂慌忙低下头,那东西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在他头顶留下一道狭窄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他一摸头顶,就见摸了一手的血,气急败坏道:“谁他娘的在暗算大爷!” 咻、咻、咻,回敬他的又是三道无形剑气。 程茂匆匆运气反握鬼头刀,将宽大的刀身横在身前,精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刀身传来的巨力打地他节节败退。 “有本事给大爷出来!” 久久之后,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好。” 终于找到你了! 程茂循声抬起头,瞳孔却猛地一缩。 云层之下,有一剑从天而降,犹如天河倒悬,摧锋陷阵的剑气化作一重又一重海浪,汹涌翻腾波涛如怒! “覆海剑诀·参差叠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