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光霞庄园》第二卷“遇” 第九章几度机缘入酒城(8)月如霜 / “去、去,我马上过去!”王建伟赶紧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刘铁的住处,下了车,付了钱,王建伟才忽然回过神来似的问自己“我什么时候出门开始打车了?” 进了刘铁家,就见他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瓶小酒抿着,刚要打招呼,刘铁就冲着放在茶几上的几种酒扬了扬下巴:“来!自己拿~~”,然后有滋有味地又抿了一口,“啧~啊~~这酒,还行~~” “怎么了哥?你这是借酒浇什么愁啊?”,王建伟选了一小瓶啤酒,一边打开一边问。 “借酒浇愁愁更愁啊!”刘铁感慨道:“倒不是愁,只是觉得喝点儿,能放松放松,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啊…” 王建伟心中暗道:‘好像你少浇了愁似的?!’,嘴上却说:“放松放松挺好,不喝大酒就行,我前几天断片儿了两次,太难受了!”,说着,又扫了一眼茶几,笑着问“就这么干喝啊?” “咋地?这些火腿、鸡爪还不够?我再给你颠仨炒俩?” “不至于、不至于~~”王建伟嘿嘿地笑:“咋了?这么想喝酒?刚才没喝好呗?” “嗐~~跟他们喝没意思,还不如自己喝呢~~”,刘铁说着,又往沙发里窝了窝,懒懒地问:“咋样?出差顺利吗?” “还行,草签了个单子,就看返单情况吧~~刘哥,你觉得做红酒怎么样?”王建伟想趁着刘铁还算清醒,就想和他聊聊卖红酒的事。 “嗯~~”刘铁略一思索,道:“哎呀,我觉得不太好吧?红酒现在都说势头很猛,可市场上还是少见啊,这叫覆盖率低;其次是价格,不亲民啊;再者就是饮酒习惯,总感觉不如啤酒喝着过瘾,不如白酒喝着带劲;还有就是~~你看那长江葡萄酒,覆盖率算高的吧?知名度也算得上三甲吧?可看看他们年销售额,勉强够得上普通二线白酒的水平吧?!而且,从文化、从技术、从品质等等方面,别说竞争力了,在国际上的认可度~~~怎么就聊起这个了?” “不用分析那么远,就是做红酒好不好做?能不能赚钱?” “好做肯定是好做,我觉得短期好做,长期肯定不容易,赚钱也是一样的,短期应该能赚钱,长期感觉就很难了~~这个我也不懂,你怎么想起问着个来了?不会是~~~” “我就是问问,没准儿以后有机会,我就改行做红酒了!” “走心了呗?” “是~~看机会吧,呵呵~~我觉得吧,有机会了也不知道怎么选!原来做商贸的时候,就知道做酒水的各种‘牛’,可做了电子产品后,又觉得‘卖酒’?!——啧~~感觉有点儿~~” “有人挖了?” “——不算是吧?!” “那就是有人带?” “这个?可以算有~~” “唉~~又是选择的问题~~”,刘铁往沙发里靠了靠,忽然浑厚了嗓门道:“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 “呵呵~~你是赞成我做做看呗?”王建伟笑着问。 “我不建议做做看,我建议好好做,然后再看~~”刘铁正色纠正道。 “那就是选做酒?”王建伟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唉~~我还没想好~~你说,我这种~~是该叫‘优柔寡断’?还是该叫‘不见兔子不撒鹰’?”还是该叫——‘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 刘铁没有回答王建伟的问题,先是“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反问道:“听没听说过一句话?不会做选择的人,注定过不好这一生。”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王建伟一边思考着一边点了点头。 “扯!”,刘铁猛地坐直了身子,把酒瓶子往茶几上一墩,恨恨地道:“什么就选择?!做什么选择?!怎样才叫过不好这一生?!靠!~~~太TM能胡诌!先不说‘会不会’的问题,就只说‘选择’,有多少是你有的选的?~~至于过好过不好,还扯上了什么‘注定’?都是TMD事后论!你TM会做选择,你给自己选出三套拆迁房我TM看看?!——擦!我TM不选择又能怎样?我就‘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怎样?!”,刘铁很过瘾地咒骂了几句后,忽然就有些尴尬的样子,轻叹口气,拿起酒瓶又靠向了沙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这句话就是晚上喝酒的时候有人放的‘毒鸡汤’,还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真是太TM能装了!” “然后你就撅他了?说你就是踩着西瓜皮滑?哈哈哈~~”王建伟嘎嘎地笑起来。 “嘿嘿嘿~~”刘铁也跟着笑起来,“那倒没有,我说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然后正色道:“本来就是哦!虽然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有点过,但做事哪能尽如人意的?只要怎样怎样就能成功?——哪有这样的事儿?生而为人,做事就会有成有败,我们追求成功,但成不成功我们做不了主!谁都会走路,那谁又没崴过脚?所以,要先‘尽人事’,然后‘听天命’。什么是人生的意义?就是实现自己的某些价值,不管做什么,只要去做了,就是实现自己的价值了——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总琢磨能做成多少事。无论成败,努力地去做了多少事,做了什么,那才是你的价值。” “沃靠!”王建伟听到这,噔地站起来,“你这都解决了‘人生的意义’这个大问题了?那终极三问,刘大哲学家可有想法?” 刘铁听罢,把酒瓶在空中晃了晃,悠悠地道:“贫僧唐三藏,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今日路过宝方,见天色已晚,想在贵地借宿一晚,化些斋饭~~” “呵呵呵~~~”,王建伟呵呵地笑起来,“那一会儿把你上屉蒸了~~” “你看人家唐僧,始终清楚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叫:有初心、有梦想、有目标、有行动!……”,说到这,刘铁很是感慨:“想想,刚毕业的时候,谁没有梦?工作、爱情,还有走遍世界的旅行~~看看现在,咱哥儿俩,一人抱着一瓶酒,呵呵~~竟然在聊什么意义?!唉~~两个酒瓶碰到一起,听到的,不是成功的欢庆,反倒是——破碎的声音~~~” …… 俩人聊着聊着,刘铁就哼唱起来“~~人生的风景,亲像大海的风涌,有时猛、有时平,亲爱朋友你着小心~~一杯酒、两角银,三不五时嘛来凑阵,若要讲、博感情,我是世界第一等~~” 王建伟也跟着唱和,倒是助了小小的酒兴,一首“世界第一等”刚唱完,刘铁转而又哼唱起来“我已开始练习,开始慢慢着急,着急这世界没有你~~~我天天练习,天天都会熟悉,在没有你的城市里~~~” 接着又唱,“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人这一生,有回不去的昨天,忙不完的今天,和猜不到的明天,这本是一场单程的旅行,或许中途曾有人同路,但终将各自走散,我们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忘记,或者,偶尔记起。而那些让我们感伤的歌,总是能唤起我们藏在回忆里的一些事,或一些人。 王建伟很自然地就想起刚来北都时在一起的几个老朋友,老大刘志成早就没了音讯,李长青据说是去了西京,估计是不会再回北都了,李虎最近也总是出差,说是可能也要常住外阜了,至于没什么变化的,也就是同学沈春了,除了整天感慨‘无聊’之外,就是埋怨房价… “唉!往来千里路长在,聚散十年人不同!” 正感慨着,王建伟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刘洪涛打过来的,再看刘铁的样子,应该正唱得起劲儿,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起身一边往屋外走,一边接听,“涛哥?!” “诶~~兄弟啊,有个事啊,请你帮帮忙哦~~” “说吧涛哥!” “仙海酒厂你有的朋友么啦?朋友啊,熟人啊什么的~~” “熟不敢说,倒是认识,怎么了?” “哪家酒厂哦?” 王建伟没有犹豫,干脆地道:“东方长江葡萄酒厂”。 “诶,好欸~~那就帮我问问,有没有便宜点的酒哦~~” “要多便宜的?” “哎呦~~八、九块钱吧?差不多这样上下的吧,找找有没有?” “这么便宜?”王建伟不由得惊呼道,“不会这么便宜吧?!不都得几十上下?少说也得大十几块吧?” “不至于、不至于,按出厂价谈嘛,最低的出厂价,满足起订量量嘛~~” “那~~估计也够呛~~” “帮帮忙喽~~问一问,能喝的就行,表太好(不要太好),我这边有朋友开夜场滴呀,总不能用太好的酒哦~~问一问,好不啦?!” “行啊涛哥,那我问问!” “不着急、不着急呀,就这两天就行,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王建伟一边嘟囔‘哪有这么便宜的啊?’,一边给胡小英打过去了电话。 “干嘛?收摊儿呢~~”,胡小英接了电话就直直地问。 “这么晚了,刚结束?” “还得收一会儿呢,啥事儿快说!” “想问问你们有便宜酒没~~要不你先忙吧,明天再唠?” “我们的酒都是又好又不贵~~行,明天再说,挂了啊!诶,明天十点以后打啊,十点之前我都关机!” “人家都九点上班儿,到你这儿就十点了?!” “你呀你呀!你可别当老板!你这样没人愿意给你打工!不和你唠了,还有不少杯子得洗呢~~” 挂了电话,回到屋里的时候,刘铁像是“哼哼唧唧”刚唱过了一首歌,瞥眼见王建伟回来,忽然问了句:“燕子最近忙什么呢?” 听到‘燕子’的名字,王建伟淡淡地笑了笑,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有段儿时间没联系了~~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 “打!现在就打!打~~”,刘铁头也不抬地挥手。 “好!”王建伟应着声,掏出手机,等翻出杨雪燕的电话后,却没有拨出去,只是看了两眼,就一边放下手机一边嘟囔:“太晚了,这个点儿~~都睡了~~~” 刘铁先是一阵苦笑,然后长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酒瓶扬了扬,“敬~~~那就敬早睡的人~~” “行~~”王建伟也举了举酒瓶“敬~~早睡的人~~” 一瓶啤酒下肚,王建伟竟喝出了兴致,就把椅子推到一边,把上边的垫子扯下来铺在地上,盘腿坐上去,再翻了一小瓶白酒来,拧开就灌了一大口,登时就被呛得一阵咳嗽,把口中尚未咽下去的白酒噗的一下喷到了一边,“兹啊~~这酒怎么这么辣?这么苦?!” “沃擦!差不多行了啊!你要是喝多了我可不管你~~” “靠!整得我好像沾酒就醉似的~~”,王建伟把白酒往茶几上一墩,拿了罐啤酒打开,继续道:“我马上就要去做红酒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起码半斤起!” “沃去?!”刘铁直了直身子,然后瞄了瞄王建伟,举着酒瓶道:“王半斤?你好王半斤,敬你!” “谢谢!谢谢刘三斤” “鞥~~我叫刘一壶!”,说完,刘铁半眯着眼睛哼唧了一阵,才喃喃地道:“天涯倦客,燕子楼空,古今如梦。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好~~做个闲人好~~” 俩人哼哼唧唧、絮絮叨叨地胡扯起来,一会儿嘻嘻哈哈,一会儿又莫名地咒骂两句,时不时的带出几句脏话,直到王建伟起身去厕所,这场二人酣畅胡诌的酒局才算告一段落。 “不喝了、不喝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王建伟从厕所出来后洗了把脸,然后凑过去扶刘铁,“你到床上睡吧,我该回去了~~”。 “诶~~不用管我~~”,刘铁挥手拒绝,“你~~不走,就去那边睡去,你走~~关灯就行~~”。 王建伟把刘铁手中的酒瓶拿出来放到茶几上,又给他身下理了理,看着刘铁窝在沙发里的样子,王建伟有些伤感。 掏出烟来,刚用打火机点着,刘铁竟然哼哼唧唧地阻止道:“别在我家抽烟!”,然后坐起来,眯缝着眼睛四下寻找着问:“我的酒呢?” “这儿呢~~”王建伟选了个空酒瓶递过去,顺手把烟熄了。 刘铁夺过酒瓶后,就又窝进了沙发,先是傻子似的憨笑了两声,接着又哼唧了几声,一会儿的功夫就安静地睡着了。 王建伟简单收拾了一下茶几,把瓶瓶罐罐的都丢到了垃圾桶里,又找来一个薄被扔在刘铁身上,就关灯出了门。 一路月光如雪,出租车里放着悠扬的音乐,偶尔还有主持人煽情的声音“千般故事,万种情长,那月下的流光,那夜风的低唱,那发间的幽香,在这静谧的夜~~总让你心念神往却又淡淡惆怅~~”,倒是有些贴合王建伟此时淡淡的忧伤。 下了车,伴着月光和路灯溜达了一阵,王建伟感觉也还惬意,直到打开家门的那一刹那,一股湿凉的感觉就扑了过来,是那种很久都没住过人的空冷气息,他竟让忽地一怔,‘我在哪儿?’。 抬手开了灯,屋里正如预想的一般空空荡荡,褥子卷着,露出火炕上铺着的牛皮纸的纸板和一些画着杂样图案的编织袋,地上、桌子上都是空空的,如果不是边上的一个简易衣橱和旁边罗着的几个鞋盒,很难看得出这里还有人住。 下意识掏出手机,最初是想给赵晴打个电话,可看看时间实在是有点晚了,可拿着手机又不知道要拨给谁,索性就放在了桌子上,不经意的一抹,桌子上竟是一层的灰土。 上炕把褥子放下来铺好,双手抱着头靠在被子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咒骂了一句,就起身,‘噔噔噔’地出门去买酒。 拎着两瓶啤酒回来,想起谢春华给自己买的衣物来,可能就夹在了被子里,或者被她收拾到了衣橱里,但他懒得去翻看。 靠在炕边,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觉得味道有点苦,不如在刘铁那里喝的顺口。 想起刘铁嘟囔的那几句诗词似的内容以及出租车上听到的那些,就翻出张纸来,边写边改: 天涯倦客,燕子楼空,古今如梦。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千般故事,万种情长,一觉黄粱。 哪来美酒,酣醉一场。 敬夜茫茫,尘满地,月如霜。 写罢,又一边欣赏着一边灌了一阵的酒,这次就觉得口感倒是好了一些,凑到窗户边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心里一边念着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边再喝下去了大半瓶,感觉有点上头了,就关了屋灯,把鞋胡乱地蹬掉后才上了炕。 如霜的月色洒在窗台上,半醉半醒之间,王建伟感觉五味杂陈,此刻,他应该也想哼唱,也想憧憬,甚至也想咒骂,可他没有,他只是呆坐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了一下,接着把不剩几口酒的酒瓶稳稳地放在了桌子上,醉眼朦胧中,王建伟和衣睡去,他知道脱了衣服睡,会让身体舒服些,但如此让自己肆意横陈的感觉,他觉得更能舒服了灵魂…… 《光霞庄园》第二卷“遇”(完) 作者:光头WINE于20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