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圣地之所,岩石为壁,异雕为纹。赤火奇光闪烁中,颢穹孤鸣全神贯注,等大祭司测算天象。 “日隐邪月生,朝更代兴替。中界九龙出,草原向北帝。龙珠吞天地,鬼魔人间祭。” 火唤祭仪之末,火盆乍然爆裂,灵力撕裂屏幕,反噬幕后之人。大祭司一口血喷出,新的预言凝血而现。 专司预言数十载,头一回途中生变。大祭司惊疑忧惧,顾不得回应苗王的关心,慎重地念出他损耗寿元换来的天机。 “永夜殃云蔽,神州血闇世!” ………… “现在,才是决战时刻!” 话音落,藏镜人与史艳文暴喝提气,猛然冲出夹攻炎魔幻十郎。西剑流之人想要支援,岂料梁皇无忌祭起封地大阵。 “乾坤无忌·风雷受命·十地封止·法禁。” 法印结,法阵起,顿时风雷呼啸,天地低鸣,禁绝十方出路。桐山守等人亟欲破阵,但见宫本总司当关,剑威慑得无人敢前。 ‘这剑气……’明月长泠眯了眯眼,无界月瞑解析完毕,‘不够快,不够利。相同力度的一剑,我至少能杀一个六部。到底是西剑流之人,不愿意同室操戈。’ 明月长泠没有出手,一部分原因是在结界内,一部分便是因为宫本总司。西剑流的心脏与头脑,桐山守是他义父,赤羽信之介是他手足。听说他还有一个爱人,是同为四天王的天宫伊织。 与其说,宫本总司站在中原的立场,不如说,他认为败才能延续西剑流。他不是真的背叛,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路——利用中原之力,消灭炎魔幻十郎,瓦解西剑流的野心,保全他重视的人。 ‘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就不应该纳入考量。’明月长泠转念一想,‘他对中原史家施恩,就是在等这一天。他介入是必然,而俏如来也需要他的战力。’ 这一着赌上一切,已无退路可言,因此绝不能让炎魔幻十郎得到助力。中原这边高级战力虽多,但若西剑流采取人海战术,他们之中也会出现伤亡。 心存避免牺牲的想法,俏如来劝说赤羽信之介:“赤羽军师,西剑流与还珠楼一役,虽未折将,却也损兵。此时此刻,以西剑流之力,一搏毫无胜算之战,你真要让西剑流在此全军尽没?” 赤羽信之介低头不语。如果不是有伤在身,如果没有内部矛盾,他会凌厉地驳倒俏如来。 见他有所动摇,俏如来奉劝道:“此战只诛首恶炎魔,赤羽军师,你当能判断局势。听我一言,弃战吧。” “弃战……”赤羽信之介望向明月长泠,“吾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两字。” 另一方,战云涌动,史藏三度战炎魔。过往的纠缠宿命,促成兄弟联袂的最大默契。 命运,总是离奇诡谲。藏镜人料不到,昔日死敌今成手足;史艳文料不到,无情亲手欲杀爱儿;炎魔更料不到,重生时藐视的蝼蚁,竟成今日索命阎罗。 “退开!啊——”炎魔幻十郎震飞藏镜人、史艳文,怒声呵斥无动于衷的西剑流众人,“赤羽、祭司,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真想背叛本座吗!” ‘谁让你做魔成功,做人失败呢。’明月长泠耐人寻味地说,“赤羽信之介,杀人与被杀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咒鬼双部杀死叹悲欢,兵部场外杀死雷狩,梁皇、银燕都有报仇的理由。我们在这僵持无关忌惮,而是卖给某人一个面子。真要开战,你们最少会死三部。” 说到“某人”之时,明月长泠与宫本总司视线交汇,彼此心照不宣。 “你终于开口了。”赤羽信之介平静地看着明月长泠,“同样的选择,温皇牺牲了还珠楼。” “而你,选择死?”明月长泠语出惊人,只有赤羽信之介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又想考验我。”赤羽信之介看了一眼桐山守,“只有活人才能选择,你的问题,あかばね(赤羽)拒绝回答。西剑流能死不能败,俏如来!” 西剑流鬼部夜叉瞳急声劝阻:“军师大人!” “吾为一军之师,胜败责任由吾一肩承担!”赤羽信之介对西剑流众人摆手,“你们全部退下!” “没这回事。”神田京一收刀入鞘,摆出拔刀术的架势,“西剑流共同进退!” 就在西剑流众人结阵迎敌之际,早有不满的柳生鬼哭站了出来,阻止他们继续为炎魔幻十郎牺牲。 “泪如何而死?走至今日,是众人的失策,还是他愚蠢的一意孤行?” 桐山守浑身颤抖,悲哀地闭上双眼:“きこく(鬼哭),你不能放弃西剑流。” 柳生鬼哭对桐山守一向纵容,但是这次他的态度十分坚定。因为他知道,就算回得去西剑流,炎魔幻十郎也不会宽赦他们的犹豫。为了桐山守与众人,炎魔幻十郎必须死。 “在此地全数战死,就是延续西剑流吗?まもる(守),放下吧,这条路走下去,只有西剑流的覆灭!” 柳生鬼哭拍在桐山守肩上,将她的心神拍得动荡不安。她扫视恹恹叹气的下属,第一次为执着感到迷惘。 看众军未动,炎魔幻十郎怒火更炽,狂喝一声:“一群叛徒!啊——” 炎魔幻十郎双手箕张,一股雄暗引力汹涌漫开,形成一只笼罩天地的鬼首。功力稍差者,惨叫中灵气尽抽而亡。 不等桐山守做出抉择,炎魔幻十郎使出纳灵大法,要吸收西剑流一脉的灵力。在柳生鬼哭不断煽动之下,西剑流八门、六部开始反抗。 灵力入体,炎魔幻十郎功力暴增,战局瞬间逆转,逼得藏镜人、史艳文两人节节败退。 “不够,还不够!将你们的力量全部贡献给我,贡献给本座!喝——” 炎魔幻十郎加催功法,吸灵之力加剧,西剑流众人难以支撑。鬼女夜叉瞳在纳灵大法面前,成为意料之中的首个牺牲品。 “哈?ひとみ(瞳)!”赤羽信之介心念乍分,呕血后竟是魂魄散离,“呃……” 危急间,明月长泠飞身摘魂,塞回赤羽信之介体内,顺势施术为他稳灵:“赤羽军师,你又欠我了。” “月泠。”看清救命恩人的脸,赤羽信之介表情复杂,随即注意到身后,“嗯?” “意外吗?”明月长泠与赤羽信之介相对,将群侠救援的举动尽收眼里,“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伸出援手。” “是有一点意外,意外的是你。”赤羽信之介凝视着她,不放过一丝情绪变化,“屡次救吾性命,一次算是有意义的报复,次数多了是否有违初衷?” 明月长泠不以为然:“意义在我不在你。任由感情牵着走,是最低级的报复,得到的只有空虚。当情义冲突,恩仇交织,我才能欣赏到最绚烂的火花。” 与此同时,桐山守被柳生鬼哭当头棒喝,自大梦中醒悟,上前帮助梁皇无忌阻气断灵。 见桐山守做出选择,柳生鬼哭不再顾忌,不死之身力挡炎魔雄力。吸灵受阻,炎魔幻十郎内力顿陷不济。三对一的局面,逼得西剑流之主左右支绌。 “叛徒!都是叛徒!”炎魔幻十郎怒不可遏,幻魔诀最高一式上手,“幻魔诀·闇殛邪焰!啊——” “纯阳贯地!” “怒潮袭天!” “修罗终击!” 四人最强的一招,激突之下,风云扫荡,地掀三尺,宛如末日降临。极招激撞,四人被炎暴冲散,纷纷吐血。 “嗯……”明月长泠撤手转向,鬼谷绝学再出新招,“阴符七术·腾邪实意。” 腾邪术链自脚边喷发,缠住炎魔幻十郎四肢。炎魔幻十郎受创严重,一时间竟然无力挣脱。 桐山守大喊道:“就是现在!击天突,断身柱,穿神庭,散魂灵!” 藏镜人三人拼尽最后的气力,击向炎魔幻十郎的三大死穴。炎魔幻十郎运动不灭魔身,震散术链,反伤三人。 “五行定位·大地之炼。”明月长泠捻指画印,大地铁链环腰收紧,勒得炎魔幻十郎呕红。 “喝——”赤羽信之介见状,祭出灵属之器,灌注朱焰后掷出,“やぎゅうさま(柳生大人),接剑!哈——” 炎魔幻十郎行动受制,史藏趁机牵制左右。关键一击无法突破,凤凰化作冲天火凰而来,柳生鬼哭接剑再击。 “炎罗黑凤·断!”柳生鬼哭腾空携焰俯冲,扎穿炎魔幻十郎的神庭。 “啊——”炎魔幻十郎发出凄厉哀嚎,死死抓住藏镜人与史艳文,“一起……下地狱吧!喝——” 炎魔幻十郎散灵同时,释放全身功力暴冲而出,万钧之势卷袭天地。柳生鬼哭被气浪震上云际,藏镜人、史艳文被轰出千丈之外。 “父亲!”“父亲呐!” 玉石俱焚在即,桐山守冒死近身,压制炎魔幻十郎之灵,试图保住史家二子——小空史仗义。 “我不甘愿,我不甘愿,我……啊——” 长啸声中,炎魔幻十郎功力散尽,寄体复生者重返黄泉。 爆发过后,尘埃落定,烟尘散去,宣告着这场惊天苦斗,终于划下终点。 桐山守靠在柳生鬼哭怀里,抱着外表如小孩的史仗义,平安无事。 “啊,二哥!”雪山银燕奔向桐山守,接回他心心念念的兄弟。 桐山守虚弱地说:“小空,没事。” 为了赎罪,亦是为了守护西剑流,她在生死关头救下小空,将这个人情卖给了史家。即便雪山银燕再痛恨她,此刻也不得不道谢。 “耍帅也要先自衡啊。”明月长泠背着赤羽信之介,走向俏如来、桐山守等人,“赤羽体力透支,需要赶紧就医。” 闻言,俏如来盯紧桐山守:“那现在……” 桐山守无奈宣布:“罪止吾身,西剑流——全面投降!” 一声投降,粉碎了百年的野望与痴梦,只留下残破不堪的西剑流。一心兴盛西剑流,却险险断送在手,她是可悲、可恨又可笑。 炎魔幻十郎散功后,藏镜人重伤昏迷、性命垂危,与西剑流众人一起被带回正气山庄,由衣川紫负责医治。 房间内,赤羽信之介转醒,警惕地观察四周:“嗯?” “西剑流已经投降,这里是正气山庄。”明月长泠倚在门口,抱臂冷眼注视着他,“你作为伤兵被隔离,由我监视。” 赤羽信之介沉默半晌,问道:“俏如来将我们囚禁在此,有何打算?” 明月长泠漠然回答:“他是他,我是我。他的打算,我怎么知晓。” “这句话,吾能理解为,你不会插手对西剑流的处置吗?”见她默认,赤羽信之介讲道,“之前你说,你的话对死人无须作数。现在吾是死人,还是活人呢?” “你问我?”明月长泠扬掌朝他走去,用力按了一把他的胸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功体未愈,又被吸灵,再凝聚凤凰刀。赤羽信之介,你很想死吗?” “这又是拜谁所赐呢?”赤羽信之介回忆道,“天允山上,西剑流内,你不允许我死,并非只为挑起内斗,让西剑流毁于炎魔,而是有更深的算计,那便是三途蛊。只有我活着,众人才会激怒炎魔,完成你的一步三杀。”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但现实是炎魔并未中毒,四部也没进入还珠楼。” “所以你还有后着。”赤羽信之介闭了闭眼,“俏如来,你教导有方。” 明月长泠微微一笑:“笨火鸡,我骗你的。不这样说,我怎样玩弄你呢?” “你!”赤羽信之介嗔目,思及现状又苦笑,“呵呵呵……如你所言,杀人与被杀都是很容易的事情。你救吾之命,不是因为そうじ(总司),而是要吾亲眼见证西剑流的衰落。毁灭贯彻后的信念,杀人诛心,才是你真正的报复。” “你能理解,说明你死了。”明月长泠将手递给赤羽信之介,“赤羽军师,恭喜你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