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卷云舒,听风起雨落,山河漫漫,水泽绚烂。 难以征服的一座座高山,在此刻都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点。 飞机上,李元文想起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容。 如果他没记错,他有两套房,一套是正在装修的大别墅,另一套在偏远的西南。 “这便是我,原本的生活吗?” …… 北城机场。 陈行书与李元文换了一身简装,并无再穿道袍。 随女孩下了飞机,有两辆车来接。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来到了一家私人医院。 不知道为什么,越有钱的人就越相信私人医院,虽说从未思考过这一点。 女孩叫曾可晶,今年二十七岁,比李元文还要大一点。 来到某个病房,自然就看到有人躺在病床上,不出意外的话,这绝对就是女孩口中一直想要救的人了。 “爸,我真的找到能救你的人了!” 曾可晶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没有哭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绝对不想看到自己哭的。 因为他会难受,无能为力的难受。 挥挥手,几个年轻的护理出了病房,留下足够的时间与空间。 病床上的男人剃光了头,面容憔悴,但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向曾可晶的目光满是慈爱。 “什么救不救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父亲的语气虽然很虚弱,但充满了仁爱。 大概天底下所有的父爱都是如此吧。 平日里,如山一般,巍峨又冷漠,哪怕是受伤时也不大可能表露出些许柔情来。 父女两人叙了几句后,曾可晶便向他介绍起了陈行书与李元文二人。 本来,李元文打算独自来的,可是他毕竟年轻,若是没有个年老一些的人压阵恐怕是无人能信服。 “我找了两个很有本事的人,爸,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要信我一次,就一次……” “无论多少次,我都相信我的女儿。” 曾可晶的信念来自于那个侥幸拍下来的视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只有自己拍到了。 一个不到五秒钟的视频,有人于天上落下,落在了山上的一处院子里,可让她一顿好找! 神仙二字突然就涌入心间。 那样的存在,又如何不能说是神仙呢? 几分钟后,李元文坐在了病床边,很自然的号起了脉。 曾可晶的父亲还以为会是陈行书过来看呢,没成想是这么个小年轻,岂不是胡闹! 看来自己这么多年疏于对她的关心,竟让这么一个江湖骗子给蒙蔽了双眼,医生说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等自己走后女儿一个人可怎么办呢?还是放心不下呀!太过单纯了,也太过想当然了…… 如此,又过了十多分钟,李元文已经确诊了此人的病症所在。 当下就说道:“这副身体已经被你折腾完了,如我所料不差,你定是不知作息,别人忙时你在忙,别人闲时你还在忙。” 说白了,就是累的。 李元文察觉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到了尽头,顶多还能撑三个月。 他又接着说:“想必是为了赚钱吧?钱财乃身外之物,多少人苦苦追寻一生也不过是舍本逐末。” “此生若能有一二至交,也不枉人间走一遭,再有良缘佳人,纵然千般难万般苦也能有所期待。” 曾可晶的父亲听到这么老态的几句话后眼神忽然黯淡,想来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往事。 他依旧用很微弱的语气说道:“本以为你年纪轻轻肯定是骗子,可这番话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能说的出来的,倒像那位道长。” 那位道长,指的是陈行书。 “只是,我前半生迷惘,后半生本以为明悟,直到今日听小道长一番话方才醒悟,原来到头来,我仍旧是局中人,陷而不知。” 接下来,曾可晶的父亲把几人当成了老友般开始诉说自己的往事。 “那一年,我遇到了她母亲,我在餐馆里打工,她是一所高中的学生,虽然都很年轻,但注定了未来会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失去了理智,疯狂的追求她,觉得她就是我的唯一,也许,是我命好吧,几个月后终于追到了。” 说到这里,曾可晶的父亲笑了起来。 而曾可晶呢,几乎从来没有见父亲如此笑过。 这是藏在父亲内心里的秘密呀。 “后来,她硬是在我岳父母的反对下亦然嫁给了我,我是又开心又难过。” “开心于我们终于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难过的是没有她父母的祝福。” “我们的日子苦却快乐着,但是就在那一年,刚刚生下我女儿不到一年,她得了病,一检查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垮了。” “我四处筹钱,到处跪下求人,可没人借我,他们嫌弃我们穷,怕还不上,无奈跑到了岳父家。” “一如当年一样,他们依旧恨我,但那时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想救她,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哪怕是要我死也愿意。” “终究是天不遂人愿,人力岂可胜天,她还是走了,哪怕是我的岳父掏空了家底也没能挽救。”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钱的重要性,没有钱,我救不了她,若是我有钱,她会不会就不会累垮?我恨我自己,真的恨!我怎么那么没用!我……咳咳!” 说着说着,曾可晶的父亲就变得情绪激动起来,样子非常吓人,气都喘不过来。 李元文连忙给他顺了顺气,否则怕是真的能把自己气死。 缓了有将近二十分钟,他才继续述说: “那天,可晶的外婆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我岳父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流泪了,只是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就那么流了泪。” “从此以后,他们就更加恨我了,更是恨到连自己的外孙女都不认。” “我,理解他们,我的痛苦不会比他们少,于是我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努力赚钱,什么赚钱就干什么,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后来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也攒了些钱有了自己的生意,那一年,我带着女儿去看望我的岳父岳母,可谁知他们搬走了。” “就在她走后过了一年,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像是彻底的消失了,那种心情,哎,我知道,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若是她没有遇到我,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生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我不该追她的……” 曾可晶的父亲哭成了泪人,他自责了大半辈子,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再多的悔恨,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这一辈子的内疚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