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汉军这边,灌婴令旗一挥,汉军的弓弩军箭雨遮天蔽日,密密麻麻飞蝗一样射出,黥布立刻下令还击,可是自己这边已经被射到一片,而自己这边射出的矢石,都被汉军的盾牌阵遮蔽挡住,纷纷坠地。就在淮南军一片哀嚎,死伤狼藉的时候,汉军盾牌阵突兀开了一道门,灌婴指挥浑身甲胄甲马的重装铁骑军和轻装的轻骑兵混成旅队轮番冲击,淮南军立刻兵败如山倒,败下阵来。虽然情势危急,好个黥布也是临危不乱,自己身先士卒,率领副将庄不识在阵前天煞一样痛杀。汉军虽然是装甲,也一捱上他就人仰马翻,灌婴本是他手下心有余悸的败将,也是惊弓之鸟,赶紧就下令停止追击,只是依照张良设定的预谋,在此垒砌甲士壁垒让黥布也突不出去,败回相县城中。
这时候,黥布派出从三个城门进行试探性攻击的三位将领都回来了,黥布看见沛嘉、肥洙都是满面血污,暗暗心寒,而当他把目光转向召欧时,他立刻就讶异的瞪大眼睛,原来召欧身上干干净净,毫无厮杀的迹象,便吸了一口凉气。
沛嘉首先回道:“臣奉大王之令,在东门进行试探性进攻,遭遇汉将周勃、傅宽、靳歙所部,敌军数倍于我,实在是难以成功突围,臣尽力了,无能为力,愧对大王······”黥布道:“你别说了,本王也是一样遭遇,不能怪你,那肥洙你呢?”肥洙回道:“臣在西门,遭遇的是皇帝本人,还有大将军樊哙和武侯天下第一的曹参堵截,那更是······”黥布对他摇摇手道:“你别说了,本王明白了,那召欧将军你呢?南门的情况怎么样?”召欧起身回道:“启禀大王,蒙天赐洪福,臣护住王后突围,南门的情况果真不一样······”
黥布和大家一听,兴奋地挺身而起,不约而同的叫道:“什么?你说什么?这可是真的?那南门到底是什么情况,又发生了什么?”召欧回道:“南门那边是大王你老丈人长沙国的兵马,从我试探来看,他们根本就无心恋战,臣当时本可以不费劲就能突围,但我想到了大王你可能遭遇汉更强劲的层层围堵,不好脱身,所以回头来报告。果然大家都遭遇了强力堵截,臣建议立刻整顿兵马从南门杀出往南去,再不要冒险往其他方向走了,只要往南我们一鼓作气就能杀出,情势十万火急,容不得再犹豫了,请大王马上决断。”肥洙道:“东、西、北三门都是重兵难以突击,唯有南门松懈,这就是不对劲,肯定是圈套,请大王三思。”
这时候,不识又来报道:“汉军又在城外调度部署人马,接下来就要再次强攻城池······”黥布铁青着脸,咬牙道:“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军已经失去外围所有城池,相县已经成为无援的孤城,陷入四面埋伏,再不突围,就是死路一条。我带上夫人开路,大家随本王往南突围,就是陷阱也得闯一闯,总比困死在这儿的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边的召欧请战道:“臣愿和肥洙将军断后,掩护大军突围。”黥布想了想,点头回应道:“那好吧。”黥布说完,草草部署,调度兵马,自己带着吴夫人,整个淮南军就像集聚了积水的堰塞湖,蓄积完成了所有能量,在冲溃堤坝之后,倾泻而出。
黥布率淮南军在战鼓声中,从訇然洞开的相县南门腹泻一样,呐喊声震天动地杀出,正遭遇长沙国兵马。长沙国先锋是王子吴臣,也就是黥布的大舅子,率副将梅鋗接战,这时候,黥布还没有乱方寸,便先礼后兵,在马上收了斧钺。弓腰见礼,朗声道:“王兄,别来无恙?”在马上的吴臣和梅鋗并不答话,只是擂鼓呐喊:“消灭叛贼,不要走了反王黥布······”在鼓噪声中,长沙国兵马闪开了一条人胡同,到了这时候,黥布哪有选择,让淮南国大将庄不识、沛嘉在大军两厢警戒,他自己断后,一声号令,淮南军就从长沙王军中冲出,于是,淮南军金戈铁马突出重围,往南奔淮水而去。
黥布直到看见自己的兵马突围的差不多了,才挥手让不识和召欧先走,自己也不再说话,和吴夫人只是望吴臣、梅鋗一拱手,感激救命的恩情溢于表里,只是尽在不言中,然后,让召欧、肥洙继续断后,自己驱马驰骋急去。淮南军亡命南逃,到了淮河岸边,黥布看见都是密密麻麻的渡船,仰天大笑道:“此天助我也,这些都是汉军渡淮北上的渡船,我们尽可以抢来渡河。”说完一声吼,杀了过去,汉军守船的是季布,他们还在睡梦中,就突然就看见有漫山遍野的人马杀来了。
好在他还处在枕戈待旦的最高战备级别,夜不解甲,听得警钟长鸣,即刻上马来战,呵斥一声道:“来的是什么人?”黥布一心南逃,根本就不想和他搭话,率军凌厉杀出,一匹马一杆沉重的大斧钺挥出,上前就往死里痛杀。季布急急招架,过了数招,渐渐落了下风,不是他的对手,率汉军大败而逃,慌不择路,舍弃了渡船四散而去。黥布杀得眼红,将来不及逃走的汉军全部杀了,让部将沛嘉、不识掩护自己的夫人率先渡河,自己率精锐在河边接应源源不断逃来的自己兵马,不多久,淮南军万余人竟然安全强渡过河去了。最后,断后的召欧、肥洙浑身浴血而来,身边只有百余人,召欧双眼血红,高叫道:“大王快走,我军后部被皇帝包围,已经全部陷落被消灭了,我们苦战才得以逃得一命······”
黥布饿狼一样叫道:“你们全部过河,本王断后,有来追杀的,本王和他搏命。”两人想要再劝,看见黥布凶狠得眼珠子都翻边了,只好作罢,上船急渡。眼见得自己的兵马全部南渡差不多完了,黥布犹自立马不动。这时候,他看见前面尘头大起,遮天蔽日,无数的旌旗和铁蹄震天动地而来,远远认出是皇帝的旗鼓,突发狂吼一声,呐喊道:“刘邦,尔等听真,我们后会有期。”这时候,刘邦已经追到了眼前,眼见得淮南军将自己的渡船全部夺了,已经渡河去了,只剩下黥布在河边耀武扬威,即令三军停止追击,于是乎,汉军千军万马驻马壁立,目送黥布率左右从容过河而去。
黥布一过河后,就急令断后的召欧、肥洙将所有渡船凿穿沉水,一顿暴风雨操作,捣毁得七零八落。自己赶上南行的先头部队,怒吼道:“传我的军令,我们不回六县,去夺了刘邦的蕲县行宫报仇······”沛嘉听了几乎要吓得坠马了,惊问:“这是为什么?现在性命攸关,即使要报仇,我们至少也得赶紧回到英地去夺了自己的国都六城才是,那儿才是我们的根据地,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只有那样才可以如鱼得水,才可以有机会从头再来。”黥布大笑道:“本王乱世为盗,痛杀豪强,专夺天下最强的人所拥有的宝货美人,不为什么,意气耳!”大家想要再劝,黥布哪儿听得进去,于是乎,淮南军全军扑向皇帝的行宫——蕲县。
留守在蕲县的是王吸、薛欧和谋臣陈平,黎明时分,一钩新月,钓沉天际的白云和熠熠生辉的太白星,陈平他们的汉军还在城上懈怠和睡梦之中的时候,淮南军已经飞蝗一样扑来,砸向蕲县高大的城邑。城头汉军得到预警,淮南军已经有人从云梯上登上了城墙,局势已经不可收拾。
这时候,薛欧率人和淮南军苦战,陈平和王吸登上城头,观察了一番,号令:“淮南军锋芒正盛,一时间难以抵挡,我们只有不战离开蕲县,突出城外,等待皇帝的援军。”即传号令,汉军从淮南军战力最逊的庄不识战阵中突出重围,弃城落荒而逃。黥布乘势掠取了蕲县,令召欧、沛嘉一顿追击痛殴汉军,一直追杀到百余里开外才得胜而回。这时候,听说黥布取了皇帝的行宫蕲县,声威大震,先前被打散的淮南军残部又纷纷来投,淮南军立刻就又云集了数万人马,不由得膨胀起来,他哪儿料得到,此时的汉军人马。在皇帝和张良的既定战略方针部署下,已经完成了对蕲县的战略包围,于是,一场汉军和淮南军的最后终极大决战开始了。
当身心俱疲的黥布一觉醒来,登上蕲县城楼的时候,他顿时就默然无语了,懊悔就像一把利刀捅向自己的心房,他觉得自己贸然攻入蕲县的军事部署真的出了问题,甚至于不该往南跃进,但现在一切都晚了。整个蕲县城外全部都成了汉军的大兵营,旌旗林立,寨栅辕门鳞次栉比,从密密麻麻的将帅旗鼓来看,汉军所有的主力精锐和的各路援兵尽数到了,人马不在十万之下,他们明明是要打一场集中优势兵力消灭自己的大会战、绝灭战。天色不大好,一眼望不到头的军营,一直消失在雾蒙蒙的视野尽头,事到如今,一丝畏怯的奇寒彻骨,在黥布的脊椎隐隐流淌,他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