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熊见状咬牙道:“看来我献出皇帝的王子,然后隐身江湖也不可能了,不过,我还是请求樊哙大将军,我们献出王子,你放过秦胡姬夫人,当然还有更主要的人——秦惠嫚公主······”说完,折腰低头,塑像一样屹立。樊哙大怒道:“我当年卖狗肉你可以讨价还价,但现在事关国家,岂能让你啰嗦?”说完上前,暴风骤雨一样袭向杨熊,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灌婴看得分明,杨熊只是腾挪避开樊哙袭向自己的要害部位,免于身亡,而对于樊哙的袭击根本就不出手,分明是在顾忌。可樊哙哪会明白这里面的深层次原因,眼前的这一幕令他更加恼恨,心里想,这老家伙分明是欺负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屑和自己动手,那好,那今天我先来取了你的性命,看你他娘的你还端臭架子不?
樊哙在马上已经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更是因为自己认为被对手羞辱了,恨不得一下子撂倒对手,才消心头之恨。所以手中的斧钺如同泰山压顶,一波接一波汹涌杀到,直抵杨熊的喉咙。灌婴眼见得一场惨剧难免,这可要影响到自己的使命成败,便大叫一声:“樊哙住手······”一剑直捣黄龙,化解救下了杨熊性命。就在这时候,汉军这边簇拥一位年轻的丽人赶来,她端坐在马上,道:“樊将军,请不要鲁莽。”此人正是鲁元公主,樊哙只得悻悻收了手。公主上前劝慰杨熊道:“大真人休怪,还是请你带我们去见王子他们吧。”杨熊吐了一口血唾沫,面不改色地道:“那好,他们住在后山舜帝宫,本主持只是看在公主你的面子上带你们去,请!”说完执拗地在前面带路,带着所有人浩浩荡荡去了后山舜帝宫。
不多时,大家进了宫门,杨熊回头道:“小王子杨恭就在里面,你们就等在外面不得近前,我先进去叫她们出来,如果你们不合作,那杨熊和小王子全都会消失,莫怪!”公主听了点点头,杨熊就一个人走了进去。忽然,灌婴和樊哙他们眼前一亮,原来,他们同时从窗外看到了洞开的窗帘内,一个雍容的华丽女子,带着一个小孩正斜躺高卧在美人榻上,灌婴立刻就认了出来,她正是自己以前在鼎湖宫见过的,自己要找的挛鞮夫人和小王子刘恭,灌婴和樊哙不约而同地奔袭过去。
其实灌婴根本就不能相信杨熊,他怕杨熊临时起意,出手伤害她们,就打算胁迫杨熊一起进去,没想到樊哙同样有了这样的心思,但两人分别是为了皇帝和太后两个主子,自然想不到一块儿去,下手就成了哈萨克的叼羊,同时袭向杨熊,一争夺将杨熊撕扯扔了出去,更令他们后怕的是,整个过程,杨熊像是丢了魂,僵尸一样毫不反抗,就这样他被当成敲门砖,砸开了胡姬房间的门,出现了开头那恐怖的一幕。
面对眼前的一切,挛鞮夫人面如止水,淡淡地回道:“你们终于来了,好,早就应该来的。”她这一句话,让汉军这边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先是愕然,接下来被吓住了。鲁元公主急忙道:“胡姬夫人,你不要多心,我们奉了新皇帝诏令,只是来迎接小王子回朝,其余的一切听你们自决,你放心好了。”挛鞮夫人颔首道:“好,小王子回朝,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才不负他高贵的身份,天生他必定来享这世界上无上的荣华富贵,唯有这样,他才得其所也。”话说到这儿,鲁元公主松了一口气,暗自拍拍胸口自己压惊,她太紧张了,她无比担忧的胡姬夫人母女俩死磕到底,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交出小王子的一幕没有出现,她寻思这是不是先父皇刘邦的在天之灵在庇佑自己,总之,在谢天谢地不已。当然,胡姬挛鞮夫人这一句话也在宣布,她们一家生离死别的时候到了,或许眼前小王子刘恭这一别,此生此时在这儿是永别,再也不能相见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何况是眼睁睁分明知道的诀别,惠嫚公主再也受不住了,一把上前搂住自己的儿子,凄厉地呼号一声:“不,我不能让恭儿离开我,我不能······”挛鞮夫人走向自己的女儿,眼神坚定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内容太多了,多得容不下要往外溢出来,那是千言万语,挤压成一个再小不过的奇点。她对女儿一字一顿说道:“恭儿将是汉王子,我们给不了他这一切,能耽误他吗?”惠嫚公主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么就是不放手,嚎啕大哭道:“问这个世界,谁不自私啊?儿啊······”就在这时候,让人吓一跳的一幕发生了,刘恭用脆生生的童音道:“娘,外大母,你们让恭儿跟他们去吧,恭儿都记下你们了。”
挛鞮夫人笑了,开心地笑了,惠嫚公主张大嘴巴,缓缓地松开自己的孩子刘恭,挛鞮夫人用梦呓一样的声音交待:“好啊,恭儿,你记下皇外大母我和你娘了,从今后你不用天天来念早课誓言了,因为你已经记好了,再也不用了,去吧!”惠嫚公主锥心泣血,道:“孩儿,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跟着你的父皇好好地活着,娘只要你这个······”说完,抱起刘恭,脚步沉重地一步步走向鲁元公主,然后,低下头,再也不看孩子一眼,只是高高捧出道:“长公主,这是汉家小王子刘恭,是我和皇帝的孩子,你的亲侄子,从今后我们母子再无相见之期,我们再也不能照顾他了,一切就委托你这个皇姑了。”
鲁元公主郑重接了孩子,安置在自己的身边,顿时泪流满面,气息哽咽,想说什么,只是胸口刺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点头,良久,她悄声问:“夫人和公主意欲去何去处?能否随鲁元一起回长安吗?”惠嫚回道:“请公主带孩子离开此处,这个问题我们母女俩对灌婴和樊哙二将军交代,你不用在现场,恐有不便。”鲁元公主道:“那好吧,我尊重你们的任何意愿——或去或留,悉听尊便,二位保重,请你们相信,有本公主在这儿,任何人不得为难你们的。”说完,就带小王子刘恭,在不害的护卫下,缓缓退出,为防夜长梦多,她突然决定先回陇西郡郡治狄道城去。至于小王子刘恭,此时不哭不闹,一脸木木,冷血得让人后怕了,只是当时所有人都在为不测的后事儿揪心,没一个人能注意到他罢了。
等到鲁元公主带小王子刘恭出去后,挛鞮夫人开口了,道:“二位将军,汉公主的意思,让我们这些亡国臣虏自己决定后路,现在,我们也已经交出了小王子,我想你们没有任何二话说了吧?请你们放过我们,率官兵速速离开,让我们继续在此清修。”灌婴看了樊哙一眼,看见他一言不发,双眼微闭,仿佛已经置身事外,根本就不在听别人讲话,局面一度冷场,只得率先道:“胡姬夫人,难道说当年的太子妃秦公主惠嫚,也不愿随我们回朝,去和皇帝团聚吗?”惠嫚满脸泪痕,坚定地表态道:“自古无情帝王家,我生在宫廷,已经是天大的不幸,如今国破,沦落江湖,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愿此生再也不愿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汉宫伤心自己了,请大将军致意今上,让他放了我们吧。”灌婴回道:“始臣来时,今上特别有交代,全力恭请惠嫚公主等人回宫,他会好好待你的,但如果公主执意不愿意,她就尊崇你的意思,那好吧,那就一切听公主的。”胡姬挛鞮夫人和秦公主惠嫚听了,赶紧折腰致谢,又上前招呼众男女方士们收拾残局,扶起宫主杨熊就要离开。
突然,听得一声巨吼道:“哪里去?一个都别想走,我们费心费力找你们这些前朝余孽好久了,现在,天佑大汉,让你们一个不漏都落入罗网了,正所谓一网打尽。我们不但要王子,还有他娘那个玉山女——秦公主嬴惠嫚;还有他娘的她娘鼎湖宫宫主,前朝秦胡姬夫人——匈奴公主挛鞮乌兰,及其隐身伪装成为三危山神宫宫主大真人的故秦将杨熊,所有前朝余孽一个也不能少。”说完,驱马突击,手中的大钺一横,从铠甲大氅中掏出号令兵马的凭证,一个兵符——虎符。用左手高高托举起示意众人,对灌婴命令道:“本大将军奉太后之命,受了统军虎符,请颍阳侯灌婴、掉尾听令,缉拿所有前朝余孽,如果谁敢抗命,就以谋反罪处断,杀无赦!”这时候,杨熊一见风云突变,事情已经是不可控制,便一声尖利的呼哨,所有的方士们亮出白刃,扑向官军就要厮杀。
古代的调兵的凭证虎符——兵符一现,即是如同皇帝亲临发号施令,灌婴心里寻思,原来樊哙如此淡定,而且盛气凌人,原来怀中是有定心丸的。汉军阵中谁都清楚,此时要是不服从命令,便等同于谋反,那便是十恶不赦的灭族大罪,掉尾立刻亮剑,随樊哙扑向杨熊。这时候,秦夫人和公主母女一见形势险恶,已然丢掉了幻想,胡姬夫人不甘地骂一声:“你们言而无信,连一个乡野之人都不如,还算什么官家?”灌婴长叹道:“我等身不由己,请夫人和皇妃息怒,实在是事出有因,你们还是一起进京去解决吧,免得有屠戮血光之灾。”这时候,杨熊已经一招一鹤冲天,腾身在樊哙面前,连环三剑“刷刷”送出,那些男女方士已然接战官兵,一场骤然的激战就这么开始了。
官军有数千人,而三危山神官这边的杨熊手下,也就是二三百人,纵有三头六臂,也是处于被碾压的地步。杨熊是方士,擅长道术,樊哙心里清楚得很,便一开始就近战,让他啥也干不了,而樊哙在马上居高临下,站住了高度和角度的优势,两人又是长短兵器和轻重兵器的搏杀,樊哙占了老大的便宜,数招下来,杨熊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而樊哙越战越勇,一声声巨吼,将手里的斧钺舞动中一片寒光大网,压得杨熊喘不过气来,眼见得杨熊就要力竭大败,丧命在樊哙的大斧钺之下。就在这时候,接战掉尾的惠嫚公主见状不妙,一解身上长缨,还剑入鞘,舞动得忽软忽硬,直袭掉尾面门,掉尾只觉得眼前一花,两眼剧痛,就不见了秦公主身影。
这时候,樊哙忽然觉得肩甲一麻,就被一条长缨缠住,看见秦公主一借力,轻捷地飞起,在自己头上紫燕一样临空翻腾。好家伙,这时候,她的长缨硬起来如同金属棒,软起来如同粘稠的捆绑蛛丝,让樊哙防不胜防。忽然,秦公主一声娇斥,鹰一样大头朝下俯冲下来,双手的利剑封喉了樊哙,樊哙怪叫一声,想躲闪也来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挛鞮夫人舍弃敌手灌婴,疾掠而至,手中匈奴弯刀化去了女儿的凌厉攻势,低声道:“你不得坏了大计,忍了······”这样一来,形势突变,樊哙趁机击倒杨熊,灌婴手中大矛压死了挛鞮夫人和惠嫚公主,掉尾上前将杨熊捆了,这边,樊哙和灌婴合力擒了秦公主母女俩,汉军扑上前将这三个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神宫那边的方士,一见主持被擒,顿时,就没有了斗志,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四下逃命。可哪儿走得脱?被汉军赶上一顿暴揍,血溅满地,好在灌婴出言呵斥:“不得伤害无辜,违令者斩!”这才控制了局面。灌婴又来看望惠嫚公主母女,好言劝慰道:“惠嫚夫人,这只是战场上的误会,出了变数,暂时你们就委屈一下,你是小王子生母,又是今上的妃子,相信太后明白事理后,自会有妥善处理,请你们饶恕臣等孟浪无礼。”秦公主和秦夫人母女听了,只是鼻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这时候,樊哙道:“这儿是大汉边陲,和大月氏、匈奴犬牙交错,形势相当不利,说变就变乱,我们得赶紧分开行动,请颍阳侯立刻将俘虏伪装后脱离战场,不要让人察觉,先秘密押送回敦煌县,我留下来断后,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灌婴道:“那好吧。”下令人用大氅将这三个俘虏的捆绑绳索罩了,自己率铁骑押送回敦煌去。灌婴刚刚离开,樊哙正要撤回,忽然,一声尖利的筚篥声,鸣沙山就被黑了,满眼都是铁骑,当头一杆大纛绣着一头苍狼和白狗,“呜呵呵”叫阵的怪兽一样的声音,在呼啸的沙漠风中肆虐,这一幕让樊哙悠悠吐出一句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匈奴,匈奴来了······”
樊哙说得没错,来得正是匈奴人,烈日大旗下,正是大单于冒顿,这时候,他顶盔贯甲,头插雉尾,身上狼裘,手中一柄匈奴大长弯刀,刀刃上照耀日色,发出刺眼的高光。这货一脸虬须,睚眦之间,很光隐现,迎风大吼一声道:“对面可是樊哙,本大单于听闻你在朝上,当吕后和群臣的面,说什么愿得十万军,横行匈奴中,马踏匈奴龙城取大单于首级,来献汉阙下,哈哈哈,好,为了让你伟大的业绩能实现,今天,本单于亲自送上门来了,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再吹。”樊哙铜皮脸一红,就要发作,忽然,他看到了满鸣沙山的铁骑,理智就来了,道:“本将军,今天为朝廷缉拿前朝余孽,不和你斗勇,但请大单于明白,汉匈两家本是亲戚,你是先皇子婿,现在汉家在办国事,我想大单于不至于公然为敌吧?”
冒顿大骂:“放屁,秦夫人挛鞮乌兰是本大单于的皇妹,是我朝公主,秦公主嬴惠嫚是本大单于外甥女儿,你说拿就拿了,还让我不管,你脑子有病还是咋的?我呸,还拿我是汉家子婿的关系来压我,这汉匈和亲难不成是阴谋吗?既是阴谋,本单于可就不客气了,要么你现在就放人,要不咱们就兵戎相见,别怪我不认人,那是你们无礼在先,看来你是忘记了当年白登山之战,你们汉军是怎样雪中亡命,鸡犬走的那一场血的教训。”樊哙昂扬道:“牢记怎样?忘了又怎样?不管怎样,汉的国家大事,岂由得你来说放人就放,再无礼,可就别怪本大将军······”冒顿怪眼一翻······
突然,听得一声巨吼震天动地,一道颈血如虹一样飞溅而起,贯穿在黄沙之上。也不知这沙场发生了什么杀戮惨剧?是谁冤魂归于黄泉?汉匈反目成仇一战是否边庭流血成海水?鲁元公主和小王子能否脱离追袭安然回道长安?秦公主母女凶吉如何?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四十七回。喜欢汉宫斗纪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汉宫斗纪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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