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如今已经进入了东乡县的境内,眼前的情景和陈墨记忆中的模样渐渐的重合。虽然他从小生活在九里铺的王家庄,很少出庄子,都是一人独自在柴房中修炼,但是幼年时偶尔有几次也曾跟着母亲进城,来到东乡县城游玩过。
“这李老实面馆还在呐,我记得上次跟着母亲进城还来吃过一碗面呢,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店里的味道有没有变了。”
陈墨信步走进了街边的一个面馆,面馆的面积不大,但里面的食客不少。一股股锅气钻进了鼻子里,脑海中本已模糊的记忆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记得当时母亲要了一碗面条,将自己抱着坐在了她的腿上,挑一根面条仔仔细细的吹凉再喂到自己嘴里。等自己吃饱了,碗里的面条已经有些坨了,母亲却根本也没在意。记得吃完了面条母亲带着自己在东乡县大街上逛了半天,给自己买了拨浪鼓、糖人等好多玩具。
这是自己在王家不多的美好记忆了吧,等到后来自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了王家人对自己的歧视,对自己的排挤。只有母亲,就像是冰天雪地中的一缕阳光,始终温暖着自己。若是没有母亲,自己还能不能扛过来都不一定。
这一趟自己主动将这件差事给揽了下来,自告奋勇将王宇义的尸首送回王家,陈墨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回家看看母亲。若不是心里记挂着母亲,他又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揽到身上,他与王家早就恩断义绝,甚至如同仇寇一般。
“店家,给我来一碗牛肉面。”陈墨记得上次和母亲一起来的时候,母亲也是点了一碗牛肉面。面条一端上来,母亲就将牛肉全都喂到了自己的嘴里,她一块也没吃。
“好嘞……”店面很小,也没有后厨,店里的食客都可以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在忙碌着。在靠着门口的位置有个炉子,炉子上架着个大铁锅,铁锅中熬着*的汤。可以看到随着汤水的翻腾,里面有牛骨、鸡架被冲出水面。
随着骨头汤不停的熬着,香气四溢,飘散出去很远。陈墨也是因为闻到了这股骨头汤的香味才触动了脑海深处的记忆,他记得上一次自己被母亲抱着,来到了这李老实面馆附近,也是闻到了骨头汤的香味,哭着闹着要进去。
那中年人熟练的扔了一把面进了烧的沸腾的开水里,没过一会儿面条浮了起来。中年人将面条捞进了一个海碗里,舀了一勺骨头汤浇倒入了碗里,又舀了一小勺牛肉,汤汤水水的浇在了面条上。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妇人将面条端给了陈墨。
陈墨记得上一次跟着母亲来的时候,下面条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跑堂的是也是一个老妇人。如今看来是子承父业,这中年男子继承了这间面馆。
端起了海碗,陈墨嘬了一小口面汤,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挑了一筷子面条放入口中,陈墨恍惚间又觉得回到了小时候,一时都有点呆了。
从李老实面馆出来,陈墨又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个拨浪鼓和糖人,街上的那些路人都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他。陈墨虽然只是不到十七岁,但是这些年历经生死,让他的气质看起来沉稳无比,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更何况,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即便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有很多人在这个年纪早就成了亲,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而陈墨这么大的人竟然还买拨浪鼓和糖人,而且一看就不是买给家里孩子的,这人竟然自己当街就添起了糖人来。
这人脑子是不是坏了?大街上的人看到陈墨这般模样走路的时候都避让着他。不过陈墨却是根本不管,自己想干嘛就干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是现在了,从小的时候他就不在意王家人目光,更何况是现在难道还会在乎不认识的陌生人么?
渐渐的,逛着逛着天色已晚,陈墨竟然将整个东乡县都逛了一遍,蓦然他心中就是一惊。
“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在东乡县逛了一天?我这是……,不敢去九里铺?”陈墨心中一惊,赫然发现了自己心底隐隐的一丝情愫。
明明王家庄就在跟前,以自己如今的脚程,恐怕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赶到。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东乡县耽搁了这么久,自以为是回到了故乡,想要旧地重游,但心底里却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
五年前自己参加了王家的家族试炼,被那紫光貂咬伤,全身不能动弹,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毙命了。自己的尸体被抬回了王家庄,草草的安葬了,母亲全都看在了眼里。她想必心里面伤心到了极点。
后来自己清醒了过来,从钉牢的棺材中逃了出来,但却根本不敢回王家庄,一路逃到了洪州,加入了西庚派。这些年来,虽然知道母亲肯定常常以泪洗面,但自己却从来也没有将自己的消息传回去。虽然是因为怕王家知道了自己没死,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对付自己,甚至会牵连母亲,自己谨慎小心一些并没有错。
但是这么一来,却是让母亲一直担心了这么久,如今之所以在东乡县城耽搁了这么久,陈墨发现自己正是因为不敢回九里铺和母亲当面相见。母亲这些年因为担心自己肯定老了许多。当年自己离开王家庄的时候,母亲也只是刚好三十岁,如今也只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
若是看到了她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变成了满头白发,自己能忍心吗?
若是她问自己她问自己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看看她,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五年的痛苦和煎熬,母亲能忍受得了吗?会不会……
陈墨简直不敢想下去了,天色已黑,东乡县中只有偶尔的犬吠声和小孩哭闹声,已经变得一片静谧。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让陈墨简直喘不过气。往日里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只要一想到母亲身上,他立刻就将思绪跳跃开去。
心里面安慰自己,母亲有吃有喝又有人服侍,父亲虽然对自己很是无情,但对母亲还是不错的,加上母亲的娘家势力不小,王家肯定不敢把她怎么样。而且母亲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大哥,应该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如今陈墨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以前所有的自我安慰全都不堪一击。已经到了家门口,自己竟然退缩了。即便是在关外的时候,面对武匠境界的妖,自己的心中可也从来没有这么的惧怕过。
“不行,我要马上就回去看看!”突然明白了自己心中潜藏的害怕,陈墨顿时心惊。心中的担心再也无法遏制,将陈墨的一颗心全都淹没了。
一道人影鬼魅般的离开了东乡县城,悄无声息的就从东乡县城的城墙翻了出去,向着东南边直奔而去。
……
王家庄很是安静,虽说在整个修行界中王家根本不入流,但散修之中,王家的势力还算是不错的。家族中不但有一名武师境界的长老王玄光坐镇,族中武士境界的修行者也不少,当时陈墨离开的时候记得就有八人,也不知这些年有没有增加。
到了王家庄附近,陈墨将精神力猛地催动了起来,进入了掌控之境,全身的气息也都收敛了起来。如今陈墨已经进入了掌控之境中很深的境界,在边关又历练了这么久,就连武匠境界的修行者,他都有把握能够瞒得过他们的耳目。王家长老王玄光只是一名武师境界的修行者,陈墨根本也不担心。
黑夜之中一道若有若无的影子借着树木、墙角阴影的掩护,如同一缕淡淡的轻烟般飘进了王家庄,向着一处深宅大院潜行了过去。村子里静谧无声,就连犬吠都没有一声。
这道轻烟般的人影翻进了院子,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处內宅,看到了眼前漆黑一片的屋子。陈墨一愣,催动了精神力进入了掌控之境向着屋子里探了过去。屋子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