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大地彻底脱去经历过一冬的萧条。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大地,草木蓬勃生长。
贺天着手结束东州大学的工作之后,7月底,他又辞去了金鹿公司技术顾问的职务,然后去恒远报到。
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这一年的初始——新年,他和父亲沐贺聆风一起在王室的赏春大会上,遇到了时年升任文锡皇家学院院长的沐继伟。
贺天一直没有接受改姓这件事,这让他和沐公爵之间的关系,始终好于沐贺聆风和沐继伟。
那双蓝色的眼眸,越发深邃起来的眼神沾了油一样,倏地滑过了父亲,接着,便黏到了他的脸上。
沐公爵亲自取了一杯酒,给贺天,自己和贺天碰杯,尔后说:“如果我诚心聘请你回文锡,出任皇家学院正式教授,你愿不愿意?”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沐贺聆风,就是隔了没多远的沐世刚,听在耳中,都吓了一跳。
沐继伟盯着贺天那双也泛着一抹蓝色的眼睛,自己蓝色的双眸中流露出惺惺相惜。瞧了瞧沐贺聆风,沐继伟毫不顾忌,转首对贺天说:“我不愿意承认我有三个弟弟,但是,我该有多少个亲侄子,这倒是无所谓。”
“这是打算化干戈为玉帛了吗?”看看说完,贺天禁不住冷冷一笑:“可我没有办法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父亲呢。”
蓝色眸子里的暖意很快消失。
贺聆风止不住叹气。
贺天却毫不意外。他对沐继伟说:“世伯大概还没忘记几年前,你想介绍邵颜郡主给我。”和沐继伟目光相接,年轻的他,竟然丝毫也没有畏缩。“你还记得那一年发生过什么事情?”
沐继伟的脸苍白起来,苍白的皮肤下面,倏忽又涌起赤红。
过了好一会儿,沐继伟说:“如果可以,我想我随时可以拜访夏国工业司司长的家属。”
然而,这话并没有给贺天多少打击。
夏国不是文锡,工业司林司长也不同于沐世刚或者沐贺聆风。
“你不敢!”贺天凑在沐继伟耳边,轻轻吐出这一句。火花四溅,之后,他才和沐继伟彻底分开。
火焰团的失败,无疑打击到了沐继伟公爵。一时之间,这位只在文锡以及科学界呼风唤雨的天才,着实想不出,自己到底还能怎么做,才能给远在夏国、又在夏国立稳脚跟的沐贺聆风致命攻击。
恒远,将是逐步成长起来的贺天重新开始的地方。
位于长河工业园A区,前身是昔日的东州市东方钢铁厂,经过四年的发展,目前企业规模中等,固有市场稳定。第一厂区内,去年完工的22层大楼巍峨壮观。走入大厅,到处窗明几净。乘职工电梯来到22楼,电梯门一开,看见有人在等。
这个眼睛有点小、但是整体收拾非常干净的年轻人,看见贺天便问:“你是贺天吗?”
贺天露出得体的笑容:“是。”
“总裁已经在办公室等你。”先行走上一边的走廊,尔后同贺天并肩而行。“我叫周源。”他说,“这儿的财务部员工。”
“你毕业多长时间?”贺天问。
“三年,硕士文凭,有cpa和acca证书。”
说着话,他们一起到达总经理办公室。
十分钟后,恒远所有的中高层齐聚大会议室,贺聆风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儿子: “犬子贺天,文锡皇家中央学院毕业,博士,曾供职于鲁斯研究所,去年接受东州大学邀请来东大,做为期一年的访问交流。期间参与东大下属曙光实验室‘光转换动能储存环’的相关工作。项目很成功,和本市金鹿公司合作,把相关产品推向市场,也取得了可喜的收益。”
大家纷纷鼓掌,表示钦佩。
“依据公司制度,有较高学历、丰富从业经历,并成功从市场中获得丰厚回报——这样的人才,本公司可以予以重任。”
原东方钢铁厂厂长、现恒远公司副总经理陈志坤开口:“总经理一位,总裁您一直兼任,这次小天来,不会就是做我们的头儿吧?”口气酸溜溜的。
“哈哈,那我们这个公司的头儿,可真是太年轻啦。”原东方钢铁厂、现恒远公司副总经理杜可唯笑里藏刀,也表示同等的质疑。
贺聆风很不高兴。但是,陈志坤、杜可唯都是原厂的领导,当初市**同意世坤收购东方时,附加的条件便是:要安顿好原厂的员工。有市**这个强硬的后台,陈志坤、杜可唯在恒远张狂惯了,明里暗里逆着他这个集团执行长来,这也不是第一次。
偏过脸,他看贺天。
贺天轻轻一笑:“陈总,恒远虽然是世坤的企业,但是,新公司旧模式,正式投产后,尚未淘汰的一些设备还在参与生产,对不对?”转脸又对杜可唯说:“杜总,这些产品的市场饱和度早就过了,因此,仓库里委实积压了不少,我说得没错吧。”
陈志坤一张老脸,血一样红。他看看杜可唯,杜可唯也看着他。两个人面面相觑,分别尴尬:“啊,没错,是啊!”
贺天正过脸,面向所有人:“有关公司的前景,我是这样想的。一味生产传统型产品,并不利于我们公司的发展。想让企业走下去,创新是关键。本人在校读的是物理,专业助攻微分子领域。有关本公司的研发,我做了些浅浅的研究。比如这款坚韧性轻型钢材——”说着话,助理人员已经把连接好电脑上的PPT打开。贺天拿着翻页笔,同时介绍:“这儿采用了最新分子重构技术,虽然还没有十分完善,但是,实践做出来的钢板在质量变轻的前提上,确实可以达到硬度提高1.5倍、韧性提高两倍的效果。”
“如果之后完善了呢?”贺聆风问了一句。
“投诸于制造业市场,我们的产品,就会成为各大高端制造商青睐的对象。”助理关闭PPT、电脑、投影,贺天才接下去说:“在新技术完善了、并且顺利运用于生产之前,我想,我还是脚踏实地一些。”侧目杜可唯:“杜总,销售部还可以再招人吗?”
“可……可以啊。”杜可唯早就被唬住。
“那我就做一名销售员吧。三个月把积压的货品处理掉一半,半年全部售罄。”
“你说得可是真的?”
“如假包换!”
“小天——”陈志坤露出老狐狸式的笑容:“要做总经理的人,业务上留下污点,这以后上行下效,章法可就要全乱了哟。”
贺聆风说:“他如果完不成他自己定的任务,恒远这儿,当然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说到这里,不失严肃,瞪着贺天一眼。
同去总经理办公室,在办公室里,贺聆风劈头盖脸骂了贺天一顿:“你真会给我找麻烦。销售部的活儿哪有那么好干?你一个大学教授出身的学问人,没拜过码头,没混过市场,到哪里把积压的货处理掉?真留了污点,恒远没你的位置,世坤你都进不来。我和你楚叔叔前期的努力会全部成为泡影。”
“可是我总要先做点什么不是吗?”
“这个军令状立得我压力都很大。”
贺天沉思片刻,对贺聆风说:“爸爸,成大事者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做起。你说得没错,我没拜过码头,没混过市场。那我就从你说的这两点开始做,你相信我吧,我会按时交出让你满意的答卷。”
去销售部报道,领取工作牌。贺天被分到销售一科。刚在格子间坐下来,手机响了一声。这是信箱收到邮件的提示。麦佶传来一大堆客户资料,有已经合作的,如长城实业、白云实业,还有次一等的经济实体,各家老板实力也很强劲。贺天需要做的,便是和这些客户逐一联络。因为没有知名度,所以,大部分客户公司的采购部在接到他电话的第一时间,会回答:“我们不需要,谢谢。”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半个月。第二轮电话联络开始,才有个别公司采购部的人员答应和他见一面。
贺天的口才在这一个月之中,得到了很扎实的锻炼。他遇到过高冷不搭理人的客户类型,也碰见虚伪难听真话的客户类型。后面十天,答应见面的客户多起来,有时候一天他会给自己安排好几次行程,这样,更多类型的人员,纷纷接触到。仅仅谈话的过程,有时候会比较愉快,这时候,对方会很耐心听他讲,并且还能适当给出意见;而有时候就难受了,喝了咖啡,吃了点心,听了客户的一顿指着挑剔,内容从和工作有关,到与工作无关。结果,一个月下来,联络到的十多家公司一大半都拒绝了他。贺天第一个月的销售,成绩平平。
销售科科长奉了杜可唯的命令,恶狠狠斥骂贺天一顿。
贺聆风也很不满贺天这一个月来的战绩,不过,对于贺聆风而言,此时此刻,贺天当下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还是应该尽快拉拢楚正哲。
雅筑,贺聆风的书房里面,贺聆风和儿子推心置腹:“沐继伟为什么会想到要拉拢你?你拒绝了之后,他为什么又没法拿你怎么样?说来说去,楚家,就是我们必须巩固,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力量。”停了会儿,他问贺天:“知道楚正哲如今是什么样子吗?”
贺天不知,也不想知道。
贺聆风叹了口气,对他说:“有空的话,就向有关人士了解了解吧。”说完,恢复极其认真,补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所计较的,韩广田教授也好,韩振那个少年也好,我希望,你都可以完完整整地放下。”
两天之后,贺聆风想要贺天了解的,资料非常详细,全部汇总贺天手上。